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周敦颐《爱莲说》
世间奇文甚多,余独爱濂溪先生之《爱莲说》。世间奇人甚众,吾独赏濂溪先生之君子风。今轻启引擎,夜访度娘,一览敦颐小传,方知宋朝大儒,理学鼻祖,元公果然文如其人:为官清廉一生,为师治学严谨,为学广博精微,施仁义之教,令社会秩然有序,昔士从学者甚众。惜吾辈晚生千年,倘能生逢其时,一睹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之君子风范,从而学之,以传后世,岂不幸甚至哉!濂溪先生曾于千年前问:“莲之爱,同予者何人?”如此一问,于物欲横流之今世听之亦不免唏嘘!
濂溪先生于《爱莲说》中托物言志,誉莲为花中君子。忆吾少时,耳畔偶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眼中常见武侠章节中频现“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而今而立之年,偶翻《诗经》、《尚书》、《易》也偶遇“君子”一词,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所其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然何谓君子,似乎谁皆可说个子午卯酉,却无人能予之精准定义?
《论语》中,仲尼夫子也曾多角度论述君子含义。《里仁》中,子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众所周知,“仁”乃儒家思想核心,夫子货比帝王家皆此类矣。夫子以为“仁”乃君之本也。用今天大白话说,意为:君子离开了仁,岂能称君子?当然不是君子了。君子一刻离不开仁,与仁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卫灵公》中,子曰:“君子以义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夫子以为义乃君子之质,仁与义即君子本质。君子以义为基,为质,以礼,孙,信为饰,为文。故子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儒家推崇仁义,非独春秋可行。于今亦不失为善举。夫子眼中君子犹如仁仪化身。能行仁义之道者即君子。
彬彬君子又应禀何品性?余直以为当如皓月当空光明磊落,更若雨后春笋蓬勃向上。《宪问》中,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意为君子应积极向上,不断完善自我道德学问上的修养。而小人则反之。夫子一生奉行“下学而上达”之人生理念。其学习、教育、为文,从政都不外乎是为了成就君子,故君子之品性应具上进之成分。子也曾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意为君子应上善若水,虚怀若谷,行事光明磊落,处世胸襟广阔。修养及此为人处事方能处之泰然,从容不迫。而小人则不然,心胸狭窄,常怀愁悲,违纪背心之事屡犯不止。夫子两相比较,更彰显君子磊落进取之品性。夫子曾对子路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意为:君子有操守,穷且益坚,不若小人,穷途末路,失去自我,胡作非为,无所不用其极。而这亦为君子高尚品格之体现。
那谦谦君子又应作何想何行?子于《宪问》中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即君子应言行一致,对巧言令色须怀耻辱心。说白了就是君子说真话,道真相,不欺下瞒上。说真话办实事,于虚假广告漫天飞,假冒伪劣商品遍地行之今却是说似容易,行甚难。子又于《卫灵公》中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君子害怕的是自己没才能,并不担忧别人不知道自己。换而言之,与其花时间去沽名钓誉,还不如多点修持学识德行去完善自我。君子内心想的又是什么呢?子于《里仁》又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夫子大意是君子为道而生,小人为利而活。君子明白社会国家大义,小人只明白个人财产私利。明大义者可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诚如戊戌六君子谭嗣同之辈。而小人一伤及个人利益则节操尽失,卖国求荣,卑躬屈膝,恬不知耻。而从六君子舍身求法之举,可知君子志存高远,不顾一已之得失,而虑万民之福祉,存家国之大义。
关于君子言行之论,《论语》中不胜枚举。在此不复多述,还是进一步论论何为君子道吧!子曾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孔夫子认为君子道有三,他谦称自己也没能做到。而其弟子子贡则知道夫子是在自说自话。由夫子言可知修君子道非易事,须日三省乎己,不断地提高自我修养或许能达到。夫子在《公冶长》中也曾提出过君子之道有四。其原文是:“有君子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这句话他是赞扬其得意门生子产说的。子产为春秋五霸之一齐恒公之宰相,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夫子认为子产做到了君子四道:即自己行为谦恭;对主上尊敬;治国有方,老百姓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使用老百姓劳力也是按道义来。故夫子常诚赞子产为君子。
《易》是曾令孔夫子韦编三绝的古籍。《易象》中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研易理,不懂天命,难以领悟夫子于乾卦所言之君子真涵。但从上所论中,大抵也略懂君子含义之所在。君子应该是具备完善人格,敢于担当,循天道而行,刚健、积极、向上,有一切高尚品格的人。
论及此,再忆度娘对濂溪先生一生之详述,方发现莫不是效夫子之言而行。难怪后世人将其尊为宋朝大儒。先生以莲花自况,莲为花中君子,濂溪为人中君子亦可谓当之无愧。于今之世,若为官为师皆以濂溪先生为榜,君子廉政之风天下行,则家幸,国幸,天下幸矣。我沉淀五千年文化之泱泱大国复兴之期亦翘首可待矣!
末了,附濂溪先生自况诗一首,以祈共勉:
老子生来骨性寒,宦情不改旧儒酸。
停杯厌饮香醪水,举著半餐淡菜盘。
事冗不知精力倦,官清赢得梦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