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夜幕开始降临,黑烟布满天际,絮城陷入一片恐慌,很多人都在猜测,如果自己在爆炸中死去,那么生命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众人开始思考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从学会说话,到不说真话,从学会走路,到有代步工具,从青涩到历经人生波折,从低谷到事业顶峰巅峰。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死亡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不值一提。这别具一格的灾难却让他们开始审视自己,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最后的思考,或祈祷,或忏悔,或根本不把这事当回事,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保持平常心,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和想法,如同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人间,如同自己只是这尘世的过客,如同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如同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如同用第一人称的口吻永远讲述着第三者的故事。或悲或喜,或苦或甜,或盲目或自由,人们碌碌为为地拥挤在尘世上,又在夹缝中祈求生存,没有道理,没有原由,一切像被造物主设计好了一样。也许活着,就是对人生最完美的诠释。
一群基督徒涌进了津门市最大的教堂,他们在寻求上帝的庇护,也在为众生祈祷,教堂里庄严的十字架上,耶稣受难的神情历历在目,圣徒们高声唱着赞美诗,仿佛一切都生活在祥和之中,仿佛一切都在天堂。人类自己用独有的方式,为这尘世,为众生,为一切因果,忏悔祈福,发自灵魂深处。
消防战士、警察、医生,还有一些有良知的人,担当起了一个社会的主要职责。消防战士用自己的生命在跟火灾搏斗,人民警察维护秩序,医务人员救死扶伤,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在特定环境下,做到了人类社会在面对灾难时应该具备的人性魅力。
李晓青带着女儿萌萌挤进了地铁站,地铁站人群慌乱,面色紧张,上地铁的队伍像排长龙似得排得很长。一些流浪汉躲在地铁的通道里,他们听说防空洞能避难,在他们眼里,地铁里要比防空洞更加安全,因为这里有光,还有很多人路过,趁机还能讨要些零钱。
“妈妈!我腿疼!我想让你抱着我走。”萌萌可怜兮兮地对妈妈说。
“萌萌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走路要靠自己走,知道了吗?”李晓青给女儿讲道理,萌萌撅着嘴点头。
李晓青拉着萌萌的小手,一边拿出电话给姜力伟打电话,一边随着人群向前挪动步伐,姜力伟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这让李晓青十分着急,看着来往诚恐的面孔,她不由得担心起丈夫来,一时间乱了分寸,不知道应该去哪?她想去火灾现场与丈夫并肩作战,像花木兰替父从军一样,做个女中豪杰。这个想法很快从幻想中抹去,现实告诉她,去了火灾现场,只能为姜力伟添乱,别的她什么都帮不上。可是她的心一直在丈夫身上,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尽管她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但是眼前的情景,还有巨大的爆炸声,都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丈夫,哪怕她就远远地看着他也行。万一丈夫发生什么事,她和孩子可怎么办啊?萌萌不能没有爸爸,她不能没有这个家。想到这些,她决定带着女儿去找丈夫,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一起。
“6号地铁马上就要进站了,请您拿好行李,有序上车,门口乘客注意安全!”随着地铁里的广播声,地铁驶入站台,车门打开,人群拥挤着往车厢里挤,眼看着人群像一碗一碗蚕豆一样溢出碗口,可还是有人拼命地想挤进车厢,地铁“嘟嘟嘟”发出一阵警报,车门关上,被挤的人脸贴车窗,扁成肉饼一般,样子十分狼狈。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逼近,港口火光冲天,气味难闻,黑色恐怖,红色恶魔掠夺着一切。消防战士们一刻都不敢懈怠,他们奋力与火灾搏斗。
姜力伟护送医务人员和死亡、受伤的战友乘坐救护车离开,他心里不由地难过起来,他望着周围救火的兄弟,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突然感觉到孤立无援,没有人知道这场大火还要烧到什么时候,他只是觉得按照经验,这场火也该灭了。他觉得应该了解更多火灾详情,才能够有效处理火灾,不然只能白费气力。
灾火逼近,姜力伟越发清晰救火的任务刻不容缓,但是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硬攻。这救火和打仗是一个道理,火势太大,不宜用水强攻,干粉投放又达不到预期效果,原因主要是油罐及输油管道内部着火,因此得制定新的“作战”计划,姜力伟想。
“姜队!”马瑞国叫住姜力伟。
姜力伟转身看到马瑞国,马瑞国向姜力伟走来,“谢谢你刚才救了我!”马瑞国说。
“客气了!换作是谁都会这么做!”姜力伟说。
“我欠你一条命,我会还给你的!”马瑞国说。
“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消防员,什么是消防员?就是在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能挺身而出,是哪里有灾难,我们第一时间得冲在最前面的人,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欠谁的!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对吧?”姜力伟说。
“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可是,有些事情,你一直都比我做得好,还有郑亮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一直在自责,其实我想对你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郑亮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却替我顶了雷……”马瑞国说。
姜力伟看着马瑞国,他知道马瑞国想说什么,他完全理解。“说完了吗?说完了该去救火了!”姜力伟说。
说着姜力伟向着火场奔去,马瑞国紧跟其后。“咱们都二十多年交情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还有,我们是消防战士,自从穿上军装,就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灾难和死亡,我们毫不畏惧。尽管如此,每一次进火场,我都想活着回去!因为家里有老婆孩子!他们需要我,我们不能随便牺牲,无谓的牺牲就是最大的灾难,是不负责任的,是不值得歌颂和称赞的,死得重于泰山,得解决人间苦难,牺牲才是有价值。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我们除了默默的怀念,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只能更加爱护自己,减少人员伤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得起他们,才能对得起自己和家人!”姜力伟说。
“是啊!面对灾难,我们义无反顾,面对自己和家人,我们也要承担起人生的职责!受教了!姜队!”马瑞国附和着姜力伟。
此时,孙伟装好新的接收器,姜力伟和马瑞国耳麦里传来指挥中心王亚楠的声音:“特勤中队!特勤中队!听到请回答!”
“收到收到!”马瑞国回答道。
“现场情况如何?”王亚楠问。
“刚才油罐突然爆炸,伤了十几个兄弟,牺牲了两名战友!请求上级指示!”马瑞国说。
“不惜一切代价灭掉火源!我顶多给你两个小时时间!”林敬章抢过话对马瑞国说。
“是!政委!”马瑞国说。
马瑞国看了姜力伟一眼,姜力伟犹豫了一下,转身向火灾现场跑去。
指挥中心内部大家正在商量如何灭火的问题,肖云飞低头不语,像丧家之犬,他此时最希望看到的是大火能够早点灭掉,想到前些日子的轻狂,不由得心情后悔。他原以为在瓦塔里处能够大赚一笔,没想到弄得一败涂地。世间事往往都是这样,世人总是会范这样的通病,无法节制,无法控制,贪欲之心如同开闸的洪水淹没良知与道德,一旦人没有底线了,灾难就来了。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总会在他人狂妄的时候让他认清现实是多么的残酷。
“政委!还有个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们!”工程师老李说。
“你说!”林敬章说。
“一定得尽快控制住火情,036号油罐是中输环节,内部链接管道通向一期和二期油罐,而且油罐管道中的阀门是完全打开的,如果不及时关闭的话,大火会沿着管道内部迅速地扩散到一二期油罐区,到时候就更无法控制了,二期油罐一旦爆炸,周围的危险物品存放区会马上爆炸,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李工说。
众人听到这立即目瞪口呆,林敬章想了想问道:“您有什么建议?”
“得马上派人把036号油罐的阀门关掉,切断管道内部原油流动!不过周围火势太大,一定得找个懂技术的人进去……”李工说。
“谁能担此重任呢?”林敬章寻思地说到。
“我来!”马瑞国人还没到声先到,紧接着姜力伟从外面进来,说:“政委!让我去!我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林敬章不紧不慢地说:“你先冷静一会儿!我问你几个问题!”
“您说!”马瑞国说。
“里面情况你知道吗?设备技术你懂吗?你拿什么保证?”林敬章说。
“我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我相信自己能完成任务!”马瑞国说。
“光有经验有什么用?面对火灾不能意气用事!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必须得找一个懂技术的人跟你一起去!阀门的具体位置在哪?”林敬章说,然后转身问李工。
“接通036油罐的管道上都有阀门,都需要关闭!”李工说。
“一共多少个阀门?”马瑞国问。
“好像是四个吧。”李工犹豫地说道。
“要不您跟我一块去?里面的情况你最了解!”马瑞国问工程师。
姜力伟说完,工程师腿脚发软,就倒在地上,委屈地说:“我也很想去,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地这腿不听使唤,软!它站不起来……”
众人见工程师被吓怂了,不免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却个个摆着严肃的面孔,不敢笑出声来,生怕将这认真的氛围给喜剧化了。
“李工!你别听他瞎说!他在跟你开玩笑!我们是不可能让没有作战经验的人进去救火的!亚楠!你去看一下咱们消防队伍里谁能担当大任?这么大的消防队伍,我就不相信几个阀门搞不定?”林敬章说道。
“政委!有个人可以!”王亚楠说。
“谁?”林敬章说。
“姜力伟!”王亚楠说。
“我和力伟一起去!”马瑞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