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电话那头传出来的是单菲激动得哭出来的声音：“小妹你快过来，妈妈已经醒过来啦！”

坐在房间里的许勇胜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睛，赤脚走出了房间。他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你妈妈出问题了？”

“不是不是。爸，妈好了醒了。咱们快点过去吧。”许文欣也激动得喜极而涕。

王凯然搀扶着许勇胜下楼，全程加速将许文欣父女俩带到了医院。周佳怡已经离开手术室，被转入了监护病房。医生和护士看到他们过来立刻引了进去，同时嘱咐到：“病人还太虚弱，不要聊太久，要让别人好好休息。”

周佳怡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紧闭着双眼。许文珍和单菲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床的两边，紧紧的握着周佳怡的双手。看见许永胜和许文欣过来，她们立刻挪开位置。

“佳怡，你现在怎么样啦？都是我没出息，让你跟着我受苦！”许永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开始抹起眼泪来。

“爸，妈不是好着吗？你干嘛这样？妈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许文欣嗔怪着爸爸，将妈妈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的脸上。妈妈的手柔软但没有温度，许文欣将它捧在手里不住地哈气，揉搓着。

周佳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用充满了爱意的眼神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小女儿。她将手抚摸着小女儿的头发，轻轻地婆娑着，用虚弱的声音说到：“放心吧，我感觉很好。”

在场的各位听到这句话都从心底高兴，尤其是王凯然，乐得笑出了声。他的声音浑厚、极具男性的阳刚气息。

周佳怡看到了他，很快就想起来他和文欣现在是男女朋友，想起了自己邀他去家中进餐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突然病倒，指不定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尽管身体虚弱，周佳怡的头脑已经在飞快地运转盘算了。可她没有很多力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朝王凯然示意。王凯然立刻凑上前来。

周佳怡将王凯然的手拉住，又将许文欣的手拉过来，让两个年轻人的手到了一处。这样突如其来的举措，寓意实在太明显。王凯然喜出望外，他将这视作认可和鼓励。许文欣依旧沉浸在妈妈醒来的欢乐里，丝毫其他念头。

站在他们身后的许文珍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她转身走出了病房，来到了走廊的窗户边。此刻夜幕刚刚降临，城市的夜晚看不到星星，只有远远静静如同星星般闪烁的灯光。她深呼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她当然为妈妈身体好转感到高兴，但如果妈妈借着生病，押上小妹一生的幸福该如何是好。她的内心被两种情绪煎熬着，极度烦躁。医院里到处是人，她向稍稍僻静一点的楼梯间走去，期望获得片刻的安宁和冷静。

才走到楼梯口，有人在低声交谈。许文珍下意识地要避开，毕竟他们躲在此处，必定不希望被人听见。就在她转身一瞬间，妈妈的名字“周佳怡”传到了她的耳朵，许文珍这才注意到，里面有一个声音十分耳熟，正是妈妈周佳怡的主治医生—葛主任。

葛主任说道：“谢老您的手速真是绝了！周佳怡如此高难度的手术，你都能够做到游刃有余，无论是切除还是缝针，都十分的完美。幸好有领导亲自出马，否则周佳怡今天就生死难料了。”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回答道：“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我也只能说是尽力了，能活多久就看周佳怡自己的造化了。”

“周佳怡的情形能多活一天都是奇迹，就算只有短暂的两三年，也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了。”葛主任也开始感慨，“您说，我有没有必要向周佳怡的家人阐述清楚呢？”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能做的我都做了，下一次估计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

“是，您老说的对。我再掂量掂量。您老辛苦啦！往这边走！”

许文珍赶紧侧身躲到墙的后面，不一会儿薛主任果然搀扶着谢教授缓缓的走了出来，又朝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许文珍头看着墙壁久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周佳怡尽管出了手术室，可只是短暂的健康，最多两三年，这是谢教授说的。从此刻起，妈妈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一天都清晰可数，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同时在这一瞬间，她开始理解妈妈的想法，在她辞世之前，将女儿安顿好，哪怕急功近利一点，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呀！

“大姐，大姐！”两个妹妹开始呼唤她。

许文珍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手简单拨弄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装作若无其事的从墙后走出来。

原来是他们进去探望的时间太长了，医生护士建议他们离开。周佳怡已经睡着啦。

一个瘦高的护士走过来说：“来两个家属跟我去医生办公室吧。薛主任有些事情要交代。”

许文珍站了出来，招呼小妹许文欣同她前往。

薛主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肃穆。他一面翻阅着面前的病历资料，一面向两位女士介绍周佳怡的情况。手术基本顺利，可见的癌细胞已经清除，只要护理得当，病人还是可以康复的。

听到这样的话，许文欣喜滋滋的拽着大姐的手摇来摇去，“大姐你听到了吗，医生说妈妈会好的。”

许文珍很细致地观察着薛主任面部的神色，果然听到许文欣的话，薛主任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勉为其难，他含糊着道：“癌细胞的扩散很快，我们只是清除了可见的大的肿块，不排除有复发的可能。你们作为家属乐观是好的，同时也要做好时刻复发的准备。”

“时间有多久？”许文珍直接问道。

“这怎么说呢……”薛主任还在继续打太极，“可长可短，看病人的精神心理状况和护理的程度。”

“最长多久？”许文珍问不出答案坚决不罢休。

薛主任叹了一口气，望着两位年轻的女孩说道：“三年，最长！”

简短的四个字如同晴天之中的霹雳，轰隆一声，炸飞了许文欣的喜悦，即便在早已知道结果的许文珍那里，同样是无法接受的惊天雷。

“大姐，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跟爸爸和大姐说。”许文欣乱了方寸，向姐姐询问道。

“谁都不要告诉。今天薛主任的话咱姐妹俩都要烂到肚子里。”许文珍说着，带领着妹妹走出了医务办公室。

单菲和王凯然陪着许永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许文珍姐妹俩出来，都迎了上来。

许永胜问他：“医生怎么说？有没有说你妈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妈的情况好着呢，只要再观察几天，输几天液，确保术后没有感染就可以出院了。”许文珍面带着微微的笑容，用轻松的语气回答着。

“太好了。”单菲和许永胜也跟着高兴起来。

王凯然望过去，许文欣跟在大姐许文珍的身后一言不发，神情落寞，脸上似乎还有泪水流过的痕迹。他心想：“文欣怎么啦？其中难道是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