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一场早春的约

文/April

元宵节前的一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灯下,突然意识到,还余下一周的时间,Amanda人生中第一个寒假就要结束了。一整个寒假,大人们忙着处理家里的琐事,除去逛了那一场老北京的庙会,又带她在后海冰场上奔腾了一整个下午,这个寒假真真是乏善可陈啊。心有不甘的我,迅速的定下了为期一周,辗转三个城市的所有行程。看着已经熟睡的Amanda,虽还未出发,我却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喜悦和满足。

回忆起来, Amanda四岁以后,我们才开始带着她四处旅行,在那之前,我是一个标准的宅女,除了工作,最爱的只有阅读。我走过了很多的城市,因为工作,但那都不是旅行。我对陌生的地方充满了戒备,我对旅途中的陌生人没有好奇,只有防备,因为我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我从未体会过旅行的快乐。直到那一次和Amanda一起出发,那时她只有四岁,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我甚至因为照顾她,身心俱疲,在旅途中感冒发烧。但莫名其妙的,我发现,我从此却爱上了旅行。一年中,如果没有带着她去几个陌生城市走走,我会觉得,无法忍受,心痒难捱。有人说,这是中了一种旅行的毒,无可救药。

此刻还是北京的寒冬,凛冽的风呼呼的吹过,光秃秃的树枝顽强的伸向并不蓝的天空。地面总是枯黄的一片,看不到一点绿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经常是让人压抑的雾霾。当我们拉着行李箱,来到火车站时,我心内想,无论如何我要离开几天了,真好,我要去南方了,那温润暖和的南方。Amanda和我一样,对即将开始的旅行,充满了期待,她背着颜色粉嫩的书包,那里放着她爱的书,她的画笔和纸张。每次旅行,她都和我一样,充分享受旅途中的一切,看到的景,遇到的人,吃到的食物,她都能欣然接受。这样真好。

这一次去扬州,苏州,南京的三地旅行,不单单是给Amanda准备的,更是送给我妈妈的一份礼物。我妈妈有着活泼的天性,她爱唱歌,爱舞蹈,更爱和我们一起四处旅行。虽然这个季节并不是南方最美好的季节,但是,我妈妈说。我们三个在一起,去到哪里都是最好的旅行。这些年,妈妈一点点变老了,皱纹也多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花很多很多的时间,陪着她,陪着Amanda,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

第一站扬州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关于扬州的诗句,我统共记得只有这两首,但着实印象深刻。扬州,在我的想象中,应是一位斯文秀气小家碧玉的女子。到我亲眼看到瘦西湖,游历一番后,先前的想象也确实得到了印证。她确是斯文清丽,自然流露一种清淡的雅致。

阳光温暖和煦,湖水寂静,虽不是绿意葱茏,但已经有了几分早春的意境。亭台楼阁之间,闲庭漫步,偶遇一株株玫红或者淡黄的腊梅树,馨香绕鼻,淡淡的欢喜在心上一点点铺陈开来。轻轻拂过汉白玉栏杆,走过二十四桥,想象月圆之夜,若能在此,一定会被那皎洁的月色打动,一定要长久的凝视。沿着杨柳拂面的湖畔,悠然前行,远远的便能看见那五亭桥,跃然水面,以一种极轻巧的姿态。微微向右转身,看见那一尊清丽的白塔,冲破了团团成荫的绿树,依绿水而立,比蓝天为邻。这白塔像极了北海那尊,却又比北海的白塔,身量显得要秀气几分。不知道,Amanda可有因此想起北京,此刻她沐浴在阳光下,正给她的宠物小猴子喂食呢。只有这只小猴子有幸跟随她四处玩耍,她说,她那些毛绒宠物里,只有小猴子最爱旅行。晒着阳光的小猴子,嘴角翘起的笑意,和我的Amanda一样,洋溢着欢乐的味道。

随意漫步,也在亭台楼阁之间随意的停歇,晒晒太阳,吃几口小吃。我们不像那些旅行团,我们不需要赶时间。我向来以为,人生中真正美好的时光,都是用来浪费的,浪费在我们喜欢的人,喜欢的事上。这些时光,终究会在岁月中,沉沉的积淀下来,在往后的岁月中,令我们一再回想,回望,感受时光的美好。

第二站苏州


我们在苏州拙政园逛了整整半日,妈妈爱极了这园子的小巧精致,Amanda对四处的假山充满了攀爬的兴致。我就随着她们,一路看,一路回忆。毕竟我是第二次来,再喜欢,也不似当年,在那样的寂静空灵中,被整个院子的美,轰然袭击,惊得移不开眼,叹为观止。长廊曲径通幽,亭台古朴雅致,移步换景,从每一扇窗望出去,都会被层层叠叠的景致吸引。但我还是很满足,能再一次拥抱这个园子。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重逢,因为美好,所以我们会一再相逢。

从拙政园出来,顺道又去了博物馆。如果对从前那些精美的物件儿感兴趣,博物馆是很值得一逛的。只是,带着娃旅行,大部分时刻还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比起艺术品,Amanda更爱庭院中那一池清水,以及碧波之中游荡的一池红白金鱼。她爱极了那清凉的池水,也爱极了去撩拨那一尾尾机灵的小鱼儿。太阳开始下沉,柔和的阳光落在她那一头散开的长发上,她的头发自然卷曲,闪着莹莹的光泽。她不时地笑着,我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她与鱼儿玩耍。后来,鱼儿被她惊吓过度,四处逃散,她有点气恼,又转而一笑,淘气的将水撩起,溅得我一脸潮湿。她玩的那么欢畅,我只好看着她,一并傻笑。

其实我第一次住在苏州时,大概是六,七年前,那一次我就是逛的拙政园,以及与之相邻的苏州博物馆。你可以笑我无趣,但我想这也是一种长情。那一次,是晚春或者初夏吧,当时的拙政园绿意葱茏,满是花香。我起了个大早,图一个清静,满园只有零星几个当地人,和我一样逛的闲散,逛的身心舒泰。记得进门处,有一口半人高的巨大瓷水缸,我好奇地往里张望,闯入我眼帘的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睡莲,绯红,娇俏,花瓣能捏得出水来的娇嫩滋润。她仿佛在对我笑,也只是在对我一个人笑着,这一瞬间像一个梦境,我却很多年都没有忘掉。我一直想再来一次拙政园,看看属于我的这朵花儿,想了很多年,我后来才明白,那是我对一个人漫长的思念。我终于是又来了,而拙政园的入口已经改变了模样,找不到那朵花儿了,但我心里却是安然。因为,就在即将到来的这个夜晚,我将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她,在很多年里断了联络的老友。久别重逢的我们相谈甚欢,虽然分别时终究要哭一场,但是重逢总是太美好,这一程,我亦最满足。

第三站南京


桨声灯影,金陵烟雨中的秦淮河畔,这也是我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地方。

白日里,人潮汹涌,空气燥热,我们随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茫茫然的走过了江南贡院,走过了旧时的乌衣巷,走过秦淮河上一座座白石桥,并未看出它的好。后来我们走累了,坐在河畔的石阶上,看两岸的风光。Amanda舔着一支香甜的冰激凌,我指着河畔的徽派建筑,问她可喜欢?她回我,这样的房子看起来很冰冷的感觉。可不是,徽派建筑的黑瓦白墙,在一个七岁小娃娃的眼里,确实是冷清了些。但我确是极喜欢的,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何等的雅致,若是门前再衬上一树红梅,那当真是最好的搭配,我兀自想得入神。

待我们吃过晚餐,等到天空完全黑透,再次走回到秦淮河畔,这才见识了秦淮别样的风情,别样的美。两岸建筑灯光璀璨,街道上,小桥上,以及那水中荡漾的游船之上,各式灯火互相映衬,呼应,整个秦淮河畔,活脱脱就是一幅灯火辉煌的巨幅画卷。如果你没见识秦淮河畔的夜晚,就无法领略她令人沉醉的风情,夜晚才是她那一缕香魂,灯火才是她最深刻的灵魂吧。


站在小桥之上,人来人往,耳畔再多的喧闹,对我也绝无影响,我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那样的灯火,把这样一个夜晚,刻进了我的心里。

一周之后,当我们再回到天寒地冻的北京,常常会无端觉得很欢喜,这一场连游三地的旅行,让我们提前领略了春天的风和日丽,于是就连等待北京迟迟不来的春天,也多了一些恒久的耐心,多了一些美好的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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