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知乎,作者去见阿澈,文责自负)
李澈明喜欢喝咖啡,但凡是新开的咖啡店,他是一定要去品尝的。
这家新开的咖啡店有个特别的名字,“不停”,李澈明自然是去了,正好旁边有家花店,清一色的全是向日葵。
李澈明不喜欢花,也分辨不出各式各样的花,路过这家花店的时候,他并没有被绚丽蓬勃的向日葵吸引,径直奔向了他爱喝的咖啡。
李澈明落座于靠窗的沙发椅上,等待着他魂牵梦绕的咖啡。这家新开的咖啡店装潢特别,李澈明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尽管他去过很多家咖啡店,但他就感觉这家店不一样,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放眼望去,这家店里面就李澈明一个客人,店长招呼着李澈明,亲自端上咖啡放在李澈明面前,随后推开门坐在了门口的木椅上。
整个店里面就剩下李澈明一个人。
李澈明看着窗外的店长点燃一根香烟,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顺着他的目光,李澈明看到隔壁的花店里走出一个秀丽的姑娘,正捧着一把枯萎的向日葵往旁边的垃圾桶走去。
李澈明细细品尝完手中的咖啡,起身往外走去,店长依旧坐在木椅上,并没有起身,只淡淡地寒暄道,“欢迎下次光临!”
路过花店时,李澈明抬头看了看店名,“暮色”,又回过头瞥了眼隔壁的“不停”,若有所思地站了会儿。
“先生,你要买花吗?”李澈明的思绪被打断,花店里走出刚才那个姑娘,李澈明抬眼一看,快速低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李澈明固定在周日的下午来“不停”喝咖啡,一来二去也和咖啡店长混成个朋友。那男人其实就是老板,说着开这家咖啡店只是小时候的梦想,他只管着实现梦想,并不纠结于盈利。
李澈明固定落座于那个靠窗的位置,不忙的时候,店长也依旧发呆着坐在店门口的木椅上,目光定格在隔壁那家名叫“暮色”的花店。
李澈明也常常透过洁净的落地窗盯着隔壁花店出神。花店老板娘今年三十岁,李澈明认识的。
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花店老板名叫阮槐序,据说是因为她出生在某年夏天二月,所以才有了这么个不雅不俗的名字。李澈明是在一场旅途中认识的阮槐序,那年李澈明做火车独自一人去昆明流浪,正巧在火车上碰见“殊途共归”的阮槐序,许是缘分,两人总是无意在各个景点碰见。
阮槐序是个不爱笑的人,她的眼神中总是忧郁的,透过她那黑洞一般的眼睛,李澈明却瞧见了一片灰白相间的平原,里面有一束绽放的小红花。
在两人的闲聊中,李澈明得知阮槐序已经是孤儿了,父母都因为病症双双离世,而她自己好像也避无可避地患上了疾病。
李澈明突然觉得很遗憾,觉得这个世界真不公平,这个女孩明艳大方,谈吐得体,本该是幸福的,然而命运于她而言就像个玩笑似的。
可阮槐序却不以为然,“我现在也还不想死,好在我还有机会四处走走看看,待我真的有一天走不动了,我就开一家店,坐在店门口看车水马龙的行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阮槐序是个文艺青年,据她回忆,影响她梦想初具雏形的一本书是《浮生物语》,她那时就想着开一家名为“不停”的茶店或者“暮色”的书店,那样多好啊。
实际上他们之间也没擦出什么火花,阮槐序患上了一种叫“连续性失忆症”的病,据说是大脑某处器官的缺失。李澈明每次都需要重新介绍自己,因为无论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故事,阮槐序好像每天睁开眼就大脑重置一样,她根本记不住近期发生在她身边的种种。
而他们的分别也充满戏剧性,两人约好在昆明的火车站上车返回,因为阮槐序失忆的缘故,他们错过了第一趟班车,只得重新买票等下一班车。可就在排队上车的同时,火车站一阵混乱,听说是警察在追击一伙抢劫犯,那群人东逃西窜奔进火车站试图躲避警察的追击。就这样,阮槐序被人群挤开,李澈明却跟随着人群的涌动进了车厢,二人就此分别。
已经过去八年时间,李澈明午夜梦回时也会想起阮槐序,想起她那双黯然神伤的眼睛,不知道她是否过得好。直到那天,李澈明看见了捧着向日葵的阮槐序,看来她真的开了一家店,一家名为“暮色”的花店,一家只售卖向日葵的花店。
李澈明也总从花店经过,脚步缓慢地路过,也不停留,偶尔瞥见阮槐序在店里一个人摆弄包扎着花束,他也想过进店购买一束花,询问她是否还记得他。
但李澈明压抑着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李澈明从咖啡店老板那儿知道,阮槐序当年在火车站受了伤,说严重也不严重,大抵是她运气不好,在熙攘的人群中被不知名的某人一推,她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又好巧不巧被经过的一个警察踩了一脚,小腿骨折住了院。
咖啡店老板就是那个警察,他叫许似年。许似年满怀愧疚地将阮槐序送进了医院,待阮槐序清醒后,许似年问她怎么样,谁知阮槐序一问三不知。许似年慌了神,难道自己把人家脑袋踩坏了?
后来听医生分析,阮槐序只是小腿骨折,大脑没有撞击伤,大概是失忆症之类的。许似年这才回过神来,不过随即又后知后觉,“她孤身一人又是这么个情况又该怎么办?”
于是许似年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把阮槐序安置在一处单位分配的单身公寓里,正好他每天上下班可以照看一下她。
其实阮槐序是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的,上面断断续续地记录着一些发生的日常事,只是阮槐序懒,又或是病症发生得无常,所以这个笔记本并没有发挥多大的用处。
许似年知道阮槐序的情况后,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硬是逼着阮槐序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只要人清醒着,就把发生的每一件事记下来。许似年对阮槐序说,“你不能这样空白虚无地走向生命的尽头,你要想办法在这世上留下属于你的痕迹,你要允许这世界有一朵花是为你盛开的。”
又过了几年,许似年在一次抓捕任务中受了重伤,无心无力再继续这项工作,干脆辞了职,来到了阮槐序的城市找到了她。
在离开昆明前,许似年给阮槐序打了通电话,“我是许似年,你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的阮槐序并没有急着说话,只听见沙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几秒,每次都是这样,“你是许似年,我记不得你,但我的日记本里有你。”
就这样,许似年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地方,来到了阮槐序的城市,找到了她,并在她的隔壁开了家“不停”的咖啡店。
李澈明最后一次去“不停”,是在一个飘着小雨的周日清晨,他去得太早,许似年才刚开门,见着他倒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
“下午我要出差,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李澈明答道。
“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要被流放这么久?”许似年调笑道,快速端出一杯咖啡递给李澈明。
“当然是升职了,国外有个项目我要去镇场子,”李澈明抿了口咖啡,“老许,你上次不是和我提起隔壁花店老板嘛,我有些地方不明白。”
这时许似年警惕似的盯了李澈明一眼,“你想干嘛?”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就这么守着她一辈子?”李澈明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不免腹诽着,“我想怎样,我能怎样,你管得着嘛!”
“阿澈,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结果的。”
李澈明不知道的是,许似年每天都会去给阮槐序道一声早安午安晚安,介绍自己是某某某;而许似年不知道的是,阮槐序依旧不记得他,只是堆积在花店角落落灰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每天重复着许似年的名字。
李澈明不知有没有听懂许似年的话,喝完咖啡道过再见后,李澈明走进了清新湿润的大街,这次,他在“暮色”前停了下来,挑了一朵最大最明丽的向日葵。
阮槐序包扎好后递给李澈明,他却没有接,付了钱之后对阮槐序微微一笑,“送给你,我是李澈明,我们曾经认识过,下次见面不知又是几时了。”
待李澈明走后,阮槐序打开一旁的日记本,提笔洋洋洒洒地记录着“今天有个奇怪的客人送了我一束向日葵,他说他叫李澈明,我们曾经见过,我不记得。”
而日记的上一篇,“许似年来同我道早安,介绍他自己是旁边咖啡店的店主,咖啡店的名字是‘不停’,和我的‘暮色’同取自《浮生物语》,我昨天的日记里也有他,他中午会来的。”
日记翻到一周前,“有个奇怪的男人从花店外缓慢地经过,他是要来买花吗?我上个周的日记里也出现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们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