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连艾警官。”彦介对最前桌坐着的,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小伙子说道。年轻警官抬头看了彦介一眼,又仔细盯了几秒,翻了翻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连队!有帅——哥——找!”他故意拉长帅哥音调,扯了一嗓子。
正在倒水的连艾转过身,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白净的脸上一对眸子闪亮,看到彦介很是惊讶,不过随即就露出微笑,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她随手抄起一叠薄薄的资料纸“啪”地一声打在刚刚那位年轻的警官头上,佯装生气地瞪了瞪眼睛:“瞎喊什么!”
“哎呦!疼!女人都是母老虎。”他翻着白眼丢出一句。
“别理他,刚被女朋友甩了。走,我们出去说话。”连艾冲彦介说道。
整间办公室的警官全都忍不住看着年轻警官哈哈大笑。
“唉,都喜欢长得帅的。”刚刚那位年轻警官哀叹一声,一脸郁闷。
连艾双手抄在深蓝色警服裤兜里,利落地迈着大步走出办公室,彦介背着黑色背包,一身墨绿色休闲服,一米八八的个子,跟在一米七左右的女警官身后,仿佛一个孩子似的乖顺。
连艾选在一楼的茶水接待室,她料想彦介连邮件都不发,亲自跑来,一定有事要谈,在这里可以边喝饮品边聊。
“说吧,什么要紧事?”连艾从茶水台上拿了一罐可乐递给彦介,自己则泡了一杯绿茶。
“帮我查一个人。”彦介说道。
“恩?”连艾捧着杯子喝口茶‘唔’了一声。
彦介把整件事情,向她陈述了一遍。
“这个高崎······”她刚一习惯性的开口骂高崎,又好像觉得哪儿不对,扁扁嘴吞了后面的话,转而问道:
“那个看书的高中生在凌晨看到高崎的表叔?你跟他亲自核实了?”果然不愧是刑警一小分队的队长,一下子能抓到事情问题所在。
“我会去问他的。”说着彦介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两个字“孔倩”。
“如果他没说谎,一个癌症晚期患者在咽气的时刻还能和老婆从外面散步回来,这合理吗?真是个谜!”连艾接过纸片纸片,喃喃自语道。
彦介若有所思,没再说话,自顾自喝着可乐。
“喂,我说,你这可乐嗜瘾还是一点儿没办法?”连艾问道。
“查好了邮件给我,先走了。” 彦介起身离开,并没有打算回她。
你去哪儿?这句话只在连艾脑子闪过并未张口,还用问,肯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看着他的背影,连艾心里叹息,她太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了,自从八岁那年在彦志行叔叔和美聪阿姨家的聚会上,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孩儿眼里埋藏的倔强,直至后来十几年的朋友相处之中。她知道哪怕事情存在一丁点儿令他不解的影子,他也会踩着影子寻踪追底,带着一种不知道哪儿来的责任感,吮尽真相的骨髓。
也许他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那场火灾的真相,毕竟一夜之间,他好不容易从这世界得来的温暖,生生被夺走,他不会甘心的。
如今这样也好,至少他有事可做,不再裹挟在痛苦之中,一直试图把情感从身上剔除的干净利落,把自己逼到绝处。
连艾坚信,这么多年他的内心早已被播下温暖的种子,它们破冰而出、生根发芽,保护彦介不会再被儿时的孤单和绝望所困绑。
她出神半天才收回思绪,捏了捏手上的纸条,迈步走回办公室。
彦介又跑了一趟A县孔倩当时租住的小区。
“呦,打听原来楼上的那家子呀。帅哥你进来呀,进来我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嘛。” 一股浓重的刺鼻香水味儿扑面袭来时,彦介有点儿忍不住想打喷嚏。
说这话的女人,一手抱着一条白色的比熊宠物狗,一手拉扯彦介,她怀里的狗疯狂地摇尾巴似要挣脱主人怀抱,冲着彦介狂吠不停。
她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但看着她一脸厚厚的粉底,应该还不止这个年龄。门口玄关处,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敞开式鞋柜,和一个圆圆的毛绒绒垫子,应该是狗喜爱卧地方,从鞋柜上只摆放了女人的各式各样鞋子来看,她是独身居住。
她的脸很小,身高160左右,套着一件极短的黑色蕾丝细吊带裙,两条雪白的大腿几乎全露在外面,肩头披着染了黄色的波浪卷发,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却因擦了厚厚的紫色眼影反而多了风尘的味道,没了令人看进去的欲望,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彦介一本正经的脸红了。
“呦,这么大小伙子,还······哈哈哈。”看着彦介被她刚才逗弄的一脸尴尬,她哈哈大笑,心里有几分小得意。
“我就是想了解下原来租住您楼上的那家情况。”
“哼,楼上那女人。”提到孔倩她一脸不屑和愤恨,抱着狗狗的胳膊都绷紧了,染着血红指甲油的手指在狗狗身上白白的毛上抚摸,格外刺眼。
“据说你和她吵过架?”彦介看了一眼被安抚后变得平静的狗。
“吵架?哼!就是倒垃圾时她踩到狗尿了,拌了几句嘴,我才懒得和她吵。装的一副贤良淑德样子,只有我呀,能看见她披着千年妖精的皮,其他人都白瞎。”她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你发现了什么?”
“我看她呀,巴不得丈夫赶紧死。”
“此话怎讲?”
“那女人和她家男护工,肯定有一腿。”
“哦?”
“他俩关系不一般,男的根本就不像是护工,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都不一样呢。”
“你观察那俩人很仔细嘛。”
“哼,遇到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多看两眼也不行吗?倒是你这个人很奇怪,专门跑来打听自家亲戚的事儿,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上,我才懒得理你。”她有种小秘密被别人撞破的气急败坏,语气有点儿发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连表叔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孔倩新住址又不知道才到这里来打听。”彦介怕她关门撵人,赔了个笑,说道。
“我是对她家那男护工有好感,可是人家······唉,算了,犯得着跟你说这些么!也没什么意义。乖乖。”她拍了拍怀里的狗头,又白了彦介一眼。
“不知你听说没有,就是我表叔去世那天夜里,隔壁单元有人还亲眼见到他们夫妻二人在楼下。”彦介换了个话题。
“这个事儿呀,嗯,不就是楼上房东隔壁家读高中的儿子么,我当然听邻居们议论过了,不过他看错了,那不是她丈夫。”
“哦,你怎么知道他看错了?”
“因为我也看见了呀,而且比他离得近呀。”
“也是那个时间?”
“当然。那天我家宝贝夜里突然很凶的叫唤,把我吵醒了,那时候我看过时间,能确定是凌晨一点十分,而后我还听到楼上开门关门的声音呢。”
“哦?狗狗平时夜里不叫的吗?”
“平时楼上楼下住户的脚步声它早都熟悉,不会乱叫的。那天夜里是听到陌生脚步的声音,才叫的很凶,况且平时这楼里很少有人这么晚回来。”
“那会不会就是她丈夫呢?你也知道,他平时不怎么出门,狗对他的脚步声音不敏感。”
“瞎扯,我家宝贝的听力不知道有多好呢,尤其在夜里格外机警,如果是对她丈夫脚步声不敏感,那出去时候和回来时候都应该叫唤的,可是那天我一直在家,并没有听见其他陌生脚步声惹得狗狗乱叫,它一直乖乖睡觉呢。”
“这是通过狗狗的叫声判断,你刚才说你也看到了?”
“是的呢,我当时听到狗叫声就醒了,然后起身去卫生间,看狗狗冲着门口一直叫,就想去安抚一下它,然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我有点儿奇怪,这大半夜的谁呀,就趴在猫眼向外望了望,见楼上那女人和一个男人正一起上楼。”
“你看到脸了吗?”
“没看到脸,我趴着看时他们已经从我家门前过去上楼了,看到背影。”
“吾,背影。”
“虽然那个人从背影看和她丈夫一样瘦削,但是步伐却不像是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很有力的,而且听声音也有底气,不是她丈夫那一副病怏怏有气无力的音调,仿佛个头也更高了一些,不管怎样,我能确定不是,女人看男人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有可能是男护工吗?”
“更不可能啦,他可比那天夜里的男人强壮高大多了。”
“那他们在楼道里说了些什么你听到了吗?”
“也没说太多,我好像就只听见那个男人说一句‘呦,还有条这么凶的狗呢’,其他就没有了。”
“嗯。那关于他们其他还有些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其他?还要什么其他?大半夜带着陌生男人回家,接着丈夫就死了,还跟男护工眉来眼去的眼神暧昧,这一切难道还不奇怪吗?不能说明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这情夫还不止一个呢,哼,我看你呀,是真的要仔细调查一下你这个表叔的死呢。”
“嗯,有道理的,谢谢。”
“小伙子你以后可以常来呀,哈哈哈哈。”
彦介挣脱那女人行将扑上来的手,急慌慌的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