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聚餐

我一直不喜欢过节,过节马路上空荡荡,家人团聚也成了互相攀比,互相奉承的时刻。生完儿子总会想起我的小时候。沈阳的冬天很冷,春节基本上都是白茫茫。我爸爸和我几个叔叔都是心灵手巧的男人,每到春节都会给我们几个小孩子做灯笼,用玻璃拼成的灯笼,再用那种红色绝缘胶带粘在一起,吃了晚饭除了放鞭就喜欢拿着用筷子做手柄的灯笼在走廊里玩,其实现在想想也没啥有趣的,只是喜欢把这些灯笼拿到黑暗的角落,让里面的蜡烛发挥它的作用。

除了灯笼,就是穿新衣服。每年春节前都会因为买新衣服跟我妈闹别扭。小时候是我爸爸直接给我买回来,那时候只要觉得是新的就好看,也没什么款式,都是鞋卫衣的布料大红大绿的衣服。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审美,就会在买新衣服的问题跟我妈闹矛盾。不过最后都是我妈妥协。我记得有一次我看中一件衣服,妈妈觉得贵了,超出了她的预算,就不答应给我买,非要我选一件便宜的,我坚持了很久她就是不同意,我扭头说那就不要买了!然后一个人径直走出去了。我妈妈在后面一直喊我,我也不回头,这时我妈妈发脾气了,也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直接当着路人面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当时心里非常恨她,不仅不给我买衣服,还当着路人面打我,边打还一直训斥我,我心里发誓再也不跟她说话,骂着骂着她也累了,公交车也来了,也有几个热心的路人劝她。我们就这么形同陌路的回家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始终坚持不与她说话,晚上偶尔会听见我爸妈在卧室小声说话,可能是在说我。再过了几天,我放学回来,我想要的那件衣服扔在床上,我就高兴的喊:呀,妈,你买回来了!我妈属于那种一旦达成我的心愿一定要再骂我一顿的人,她就没好气的骂我说:这么不懂事,非要买这件,不买能少块肉啊!不过看见衣服的我,已经心花怒放,管她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乐呵呵的听着了。但就是那唯一的一次耳光,我对这件事至今还记忆犹新。这次生完儿子,我妈偶尔跟我聊天说:不能打孩子,打完他恨你!上了年纪的妈妈说话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冲了,老爸去世之后她就更脆弱了,有时候她总会刻意的顺着我,再也不会训斥我,可能她觉得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不能再训我。我妈自己也说:岁数越大,胆子越小了。


我尤其不喜欢法国的家庭聚餐,大家都话很多,喜欢聊这聊那,最重要的是我总是吃不饱,法国人喜欢猫,吃饭也像吃猫食,开胃菜,前餐,正餐,甜点,都是那么一点点。别人忙着聊天我就一直盯着看那些吃的,在想:这个点心我能吃几块?那个香肠我能吃几片?吃得太快别人会不会笑我?所以我基本上无暇顾及他们谈什么。这次母亲节,又是家庭聚餐,开胃菜是香肠和小西红柿还有五六块咸点心。我正盯着那美味的香肠,我的小姑子就和我婆婆,也就是她妈妈,讨论起胸围的事。我小姑子一直喊着自己没胸,我婆婆就说你怎么没胸,怎么也是80A啊!我嘴里的香肠差点呛到我。我小姑子就说80是围度,罩杯才是王道!我婆婆就觉得围度也可以撑门面。后来我小姑子说:围度有什么用,围度100,胸前两颗樱桃也叫有货么?我婆婆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你们中国人胸都很小吧?我心想:你自己无知还想拉上我们中国妇女。我说跟所有女人一样,有大有小。她说不会啊,你们身板都很瘦,不会有大胸部,我没回复她,继续吃我的咸点心。我心里想:有个白羊座的婆婆也够让我累心的。


家庭聚餐,法国人虽然吃的少,但是话多。问到我,我就微微一笑或者说我不太了解,继续吃。对我来说,聚餐的重点在吃。大家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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