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结构图谱

第一节：故事设计术语

当一个人物走入你的想象时，他便带来了丰富的故事可能性。你会从最深层入手，将故事设置在主人公的内心生活中，讲述其思想情感内的整个故事，无论是醒着的还是梦中的；你会将故事提高到主人公和家人、朋友、恋人之间个人冲突的层面；或将其扩展到社会机构，将人物设置在与学校、事业、教会、司法制度的矛盾之中；或者更加宏阔地，将人物对立于环境——危险的城市街道、致命的疾病、无法启动的汽车、所剩无几的时间；或所有这些层面的任意组合。

电影《温柔的怜悯》开始于罗伯特·杜瓦尔扮演的麦克·斯莱奇在穷愁潦倒时醒来的那个早晨。接下来的两小时讲述了他随后一年的生活经历。但是在各种场景内和场景间的切换里，我们却能渐渐了解了他过去的一切，以及那一年中在斯莱奇身上发生的所有重要事情，直至最后的画面向我们暗示了他的未来。一个人的一生，几乎是从生到死的整整一生，便被悉数捕捉进霍顿·福特的奥斯卡获奖剧本的淡入和淡出里。

-结构

在无数的生活故事中，作家必须做出选择。结构就是对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选择，这种选择将事件组合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以激发特定而具体的情感，表达一种特定而具体的人生观。

事件是人为的，或能够影响到人，于是便勾画出人物；事件发生在场景之中，于是便生发出影像、动作和对白；事件从冲突中吸取能量，因而激发出角色和观众类似的情感；选定的事件必须对它们进行构思。要回答以上问题，你必须明确你的目的。一个目的也许是为了表达你的情感，但如果这种表达不足以激发观众的情感，就变成了自我陶醉。第二个目的也许是为了表达你的思想，但如果观众跟不上你的想法，则会有孤芳自赏之嫌。所以，事件的设计需要一种双重策略。

-事件

故事事件创造出人物生活情境中富有意味的变化，这种变化是通过一种价值来表达和经历的。要让变化具有意味，你必须表达它，而观众必须对此做出反应，这一切是可以用故事价值来衡量。

故事价值涵盖着这一概念的一切内涵和外延。故事价值是人类经验的普遍特征，这些特征可以由正面转化为负面，或由负面转化为正面。例如，生/死（正面/负面）便是一个故事价值，同样的有爱/恨、自由/奴役、真理/谎言、勇猛/懦弱、忠诚/背叛、智慧/愚昧、力量/软弱、兴奋/无聊等等。希望/绝望虽不涉及道德，也不属于伦理，但当我们身处这经验两极的任意一端时，必然会确切地感知到。所有这些人类经验，价值负荷可以随时走向反面的二元特质，便是故事价值。

-场景

场景是在某一相对连续的时空中，通过冲突表现出来的一段动作，这段动作至少在一个重要程度可以感知的价值层面上，使人物生活中负荷着价值的情境发生转折。理想的场景即是一个故事事件。我们精心设计每一个场景，从头到尾将人物生活中的价值从正面转化为负面，或从负面转化为正面。

如果人物生活中，这个场景中有着一些活动，但并没有发生任何足以改变其价值的事。于是，这一事件只能称为非事件。如果这个场景只是为了向观众传达有关人物、世界或历史的信息，那么作家应毫不犹豫地将其舍弃，并将它所传达的信息编织在影片的其他地方。

一般而言，要检验一系列活动是否构成一个真正的场景，应该问这个问题：它是否能够被写成“一个整体”，一个时间和空间的统一体？在我们的上述例子中，答案是肯定的。他们的争吵完全可以始于卧室，在卧室升级，并最终在卧室结束他们的关系。在卧室、厨房、车库、公路或是办公室的电梯内结束的关系已经不计其数。戏剧作家可能会将这一场景写成“一个整体”，因为戏剧舞台的局限性通常会迫使我们保持时间和地点的统一性；而另一方面，小说家或银幕剧作家则可能会令场景游移，将其在时空内拆解，以建立未来的场所，或表现克里斯对家具的品位及安迪的驾车习惯——理由不一而足。这一场景甚至还可以和另一场景进行交叉剪辑，也许还能卷入另一对夫妻。这些变化是没有止境的，但无论其变化如何，这只是一个单一的故事事件，一个“爱人分手”的场景。

-节拍

在场景里面的便是最小的结构成分：节拍。节拍是动作/反应中一种行为的交替。这些变化的行为通过一个又一个节拍构筑了场景的转折。这个分手场景是围绕着六个节拍展开，六个具有明显区别的行为：先互相调侃，接着互相谩骂，然后是互相威胁和反诘，接下来则是恳求和嘲讽，到最后变成暴力相加；导向最后的节拍和转折点：一方决定结束关系、采取行动，另一方目瞪口呆、万分惊恐。

-序列

场景构建故事设计中下一个更大的动态单位：序列。序列是一系列场景，一般两到五个。每一个真正的场景都会对人物生活中负荷价值的情境进行转折，但不同事件转变的程度也各不相同。在序列中，场景导致较小但意义重大的变化，每一个场景的冲击力应呈递增趋势，终结场景则必须实施更为强劲、并具有决定性的改变，并到达顶峰。

给每个序列定个题目，以使你自己明确为什么要把它设置在影片内。分析“得到工作”这一序列，其故事目的是描写她如何从没有得到工作到得到工作的过程。这一点可以通过单一的场景，用一个人事部经理来完成。但是，除了纯粹表达“她有资格”，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完整的序列，这样不但可以让她得到工作，还可以戏剧化地表现她的内在性格、她与母亲的关系，以及有关纽约市和那家公司的一些洞察和见识。

-幕

一系列序列便构成下一个更大的结构，幕，一个表现人物生活中负荷价值情境里一个重大逆转的动态单位。幕是一系列序列的组合，以一个高潮场景为其顶点，导致价值的重大转折，其冲击力要比所有前置的序列或场景更加强劲。

-故事

一系列幕便构成所有要素中最大的结构：故事。一个故事就是一个巨大的主事件。当你在故事的开头来看人物生活中负荷价值的情境，然后把它和故事结尾的价值负荷进行比较时，你应该能够看到从故事开始时的一个情境带到故事结束时另一个变化了的情境。通过场景、序列和幕，作者创造细微、适中和重大的变化，但所有这些变化都可以逆转。这些变化渐次构成最后的幕高潮（故事高潮），这个故事高潮是绝对而不可逆转的变化。

如果你能让每一个最小的成分各司其职，那么故事讲述的深层目的便可以达到。让每一句对白或每一行描写都服务于行为和动作的转折或情境设置的变化。让你的节拍构建成场景，场景构建成序列，序列构建成幕，幕构建成故事，以至达到最后的高潮。

（注：《故事》这本书相当于教科书，信息量很大；为了保证单篇笔记不过长，所以每篇的阅读进度有限，还请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