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爆炸时，刘智谋李喜贵正在杨家坪村村东，他们给二臭新盖的房子里。

二臭判刑入狱后，刘智谋就借着酒劲跟化工厂原原料科长副科长说了二臭的情况——父亲不愿意他替别人定罪，跟他断了父子关系。二臭出来连个家也没有。

科长副科长虽然在事儿上花了不少钱，但听刘智谋说，也觉二臭得可怜，俩人又凑钱让杨大强李喜贵帮着，在杨家坪批地基给二臭盖了个院子。杨正堂知道房子是李喜贵盖的。因为明里暗里跟李喜贵叫着劲，所以他没问过这房子是谁的。其他人知道他跟二臭断了关系，也没跟他说过。

李喜贵从财务领了工程款后，就找给二臭收拾房子的工友们商量盖家属楼的事儿了。刘智谋想看看房子收拾的咋样，跟着李喜贵边说边走，一块儿过来了。

他俩看大伙扯着电灯在院里加班干活儿，也脱了外衣帮着干起来。几个人边干活儿边聊二臭父子的事儿。刘智谋见顶上有几处没抹好，刚要踩凳子上去，一声闷雷似的巨响从西边传来，接着地面过电似的颤动了一下。刘智谋还没踩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他扶着墙站稳的瞬间，立刻意识到电厂出事故。

想到曹大兴和厨师服务员都在服务点，刘智谋撒腿就往外跑。李喜贵不知道咋了，拿过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喊着：“穿上！穿上！”追着出去了。

他俩没跑多远，曹大兴就骑摩托从对面过来了。车灯刚晃见，曹大兴就大着嗓门叫喊起来。

“李叔！刘哥！电厂出事儿了。财务没钱。申厂长让咱们把工程款交回去，急着往医院送人呢！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刘智谋见曹大兴没事儿，又问了服务点其他人的情况。知道他跑来只是要钱，便和李喜贵一起，带着钱回电厂帮忙处理事故了。

刘智谋觉得事出突然，救人要紧，便把刚领到手工程款如数给了财务。申厂长江主任让他们稍缓缓，等保险公司的理赔到账了动工。

县安检部门的处理意见很快下达——锅炉爆炸造成一死两伤，属于重大责任事故，责令电厂停产整改。

厂子一停，资金越发紧张。工资  水电  设备检修……让刘科长愁得焦头烂额。为数不多的进账，还没到帐就分得干干净净。不得已，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承诺刘智谋理赔到账还工程款的。结果钱还没到账，整改指导组，就列出一系列需要更换的有隐患设备。比起盖家属楼，自然是买设备争取早日开工生产更重要。理赔款买设备了，盖家属楼的工程款只能就继续拖着。

其实李喜贵从财务领的工程款，并不是电厂的钱，而是集资买木材厂地皮剩下的钱。厂里的想法是，让李喜贵他们用剩下的钱动工盖着，后续根据施工进度，再二次集资。

从集资买木材加工厂到锅炉事故发生，前后大致半年时间。这半年里，集了资的人都翘首盼望着自己的楼房。特别周围村子被厂领导鼓动起来集资的村委们，他们不停地打听房子的情况。电厂正常生产，他们放心。出事故停产后，他们就焦虑起来。常常走村串街，找集了资的其他人聚在一起说房子的事儿。他们很怕房子没买成，钱也打了水漂——他们都是农民，比较电厂的工人，他们的钱来得更不容易。不过他们的消息比工人灵通。听说厂里挪用了他们的钱，立即联合起来，气势汹汹找到厂里，要求退款。

厂里哪儿敢承认用了集资建房的钱！可又没钱退。只得说好话赔不是，撒谎基建任务急迫，李喜贵做不到两头兼顾。先把李喜贵褒贬了一通，又把基建科长找来，训斥说再不动工就撤了他的职，李喜贵忙不过来就换人。离了他，地球还不转了？

基建科长知道申厂长拿李喜贵打掩护，忙“是”“是”配合着，把人打发走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再这么拖，让职工们知道了更不得了——工资发不了，房款也挪用了。真急了，他们再联合起来闹事儿上访，厂子可就完了。想到这儿，申厂长打电话让江主任找刘智谋李喜贵俩人过来。

对于盖职工的工程，申厂长老江心里都有个想法，就是让李喜贵他们垫钱先盖，后续再根据工程进度，把二次集资的款付给他们。工程完工后，厂里资金宽裕了，再把挪用的工程款给他们。不过之前欠他们的煤款太多，申厂长老江都不好意思说。可就厂里目前的情况，实在也找不到其他可行的办法。

垫钱开工刘智谋几个哪儿会愿意？可最终还是经不住申厂长给他们画得大饼的诱惑答应了。因为他们还幻想着电厂回到过去的辉煌后，能继续跟着领导们挣钱发财。

刘智谋李喜贵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答应领导们垫钱动工，可一出办公室就开始发愁。连二臭提前出狱这样的好事儿也没能高兴起来。

两年前，二臭为了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把罪责全揽自个身上，在监狱呆了近两年。如今，顶个劳改犯名儿出来，生意没有起色不说，还得跟着为钱犯愁。这让刘智谋他们觉得惭愧。

二臭提前出狱的事儿，经过巧燕一宣传，周围的人全知道了。化工厂原后勤厂长原料科正副科长，他们得了消息后早早就在县城最好的饭店定了一桌儿，为他接风。

之前，他们虽然为二臭做了不少事儿，可一想到他以后要顶着劳改犯的名儿，就觉得愧疚。这两年，他们利用过去的人脉，开煤厂，搞建筑，也混出了一片天地。不过他们知道，如果不是二臭仗义，他们现在就是一无所有的劳改犯。

得到二臭出狱的消息之前，几位前领导就对他的未来做了几种规划。这些规划无非都是让二臭跟着他们干，高工资高薪水加分红。可二臭哪儿还是那样的人。两年前的两煤事件和两年的牢狱生活，让二臭懂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他觉得做事和做人一样，唯有不浮躁，不贪心，踏踏实实地做，得到的东西才踏实心安。所以在推杯换盏之间就婉言谢绝他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