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阳光也已经出来了。丘陵地区怎么能够赶上一连十几天的下雪呢?二十号的雪早已经停了,这一天是暖和的。
李鹏一大早就起来,放了挂炮仗。急促地爆竹声催着孩子地美梦,催着新年的到来。这一放就停不下来了,不远处的小亮也放起来了炮仗,也啪啦啦地做响。吵起来声音不断。隔了不远的新街也是一阵爆竹声,汤镇被新年的气息包着,被锅里的油的声音包着。灶台有柴草的红火,有煤气灶的蓝火,一起唱起新年地春润。
刘鸣醒的早,李鹏家的鸡晚上两点多就开始叫,这早早的迎接新年,好像知道今年是鸡年一般。刘鸣在那时候就醒了,一直没有再次睡着。李鹏放起了炮仗,声音催着刘鸣起来。
门一推,李鹏家的火红对联就迎了上来,门面都新刷的漆蹭着阳光更加有带着新年新气象。
“嗨,刘老叔,要不要帮你贴对联啊?”李鹏笑着望着刘鸣问道。
“不咯,你这小沾子,嫌你刘老叔不中用了吧,自己还贴不了对联了啊?我自己来,看我不来个大红对联。”刘鸣笑着回道。
“好好好,刘老叔你自己来,”李鹏拿着一小碗浆糊朝着刘鸣走去,“老叔啊,来,我这贴对联还有一些浆糊,给你来贴,别浪费了啊。”
“好的勒,沾子啊,我这门面也是你漆的,浆糊还要你来送来,老叔我还真是福气啊,”刘鸣摸了摸李鹏的脸,“这人哪,越大越像了,你看看这鼻子,太像你老头。”
“老叔啊,老头他现在在老大那,不然现在你们老兄弟几个就又可以一起闹了,把这老街闹响点多好啊,”李鹏手舞足蹈起来,“我问过老头了,他回来,今天下午到家,老大也回来。”
“真的啊?那太好了,李二哥回来,我们几个老伙计也差不多咯。”刘鸣高兴地拌着浆糊,越来越浓。
春联贴起来了,炮仗早已放了,一年的红运都铺在青石路上,久久不散。刘鸣收拾好之后就带着些东西去到杨忠家,杨忠此时正在后屋给他的老母亲洗衣服,胶盆冒着热气,杨忠使劲地搓着衣服,一年的污秽气都似乎被他给清理掉。
“喂,杨忠啊,我来了。听沾子说,今天下午李二哥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去王大哥那里来一壶。”
杨忠听到刘鸣的喊声,抖了抖手,说道:“那太好了,今晚要热闹了,我们好好地聊一聊。”
“是喔,李二哥好些月没回来,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刘鸣接过话来,“我把这些菜放在桌子上了啊!我去看一看杨婶,给她拜拜年。”
“好,她就在房屋里面,你去看看。我先把衣服洗了我们再说。”杨忠指了指房屋,说道。
推开门,一屋敞亮,偌大的窗子采光良好,又加上杨忠天天打扫,水泥地垒地非常平,这就是一件干净地内屋。内屋不大,一张床,一台大电视机,以及一个衣柜就没有什么了。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微睁地双眼看着一个方向不动。糖尿病的她,挪动起来非常困难,每次都要杨忠给她翻一翻,舒服一会。
“杨婶,我来给你拜拜年。”刘鸣对着这个卧床的老人说道,语气非常地低,怕要打扰这位老人家的休息。
“是谁来了?”老人家声音弱弱地问着,并试图转过身子来。
“杨婶,我是刘鸣啊,来给您老人家拜年啦。”刘鸣慌着跑上前去,傍着老人,轻轻地缕着老人家的白发,丝丝入扣,一抹时光印记携刻着刘鸣的粗糙手掌。
这位老人家名叫侯万芳,是杨忠的老母亲。已经卧病多年,这个新年,她仍然在床上待着。外面的炮仗声把她吵醒,直到现在她还是微眯着眼,久久地望着一个方向。
“鸣子啊,你来了啊?”侯老太颤巍巍地说道。
刘鸣回道:“是啊,杨婶,我来了,给你拜个年,晚上一起吃饭啊。”
“好、好、好,大侄子啊,能来就好。我老了,废掉了,恐怕是活不久了,你能来就好啊。”老人一句话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说完。颤巍巍地手从被窝伸出,想要摸摸刘鸣的脸,举了好几下都没有举起。刘鸣见状把侯老太手握住,一遍又一遍摩擦着。
“好、好、好。”侯老太一遍遍念叨着。老人望老人,这一世,她总要是先走,过年的韵味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奢求,家里的小一辈能够聚在一起,看看她也就是最好的祝福。昨天她知道小儿子也要回来,今天看到刘鸣也早早地来给她拜个年,她也就心满意足。刘鸣早年丧亲,侯老太对他视如己出,即使家境再困难,也会试图养活这些小辈人。她的丈夫,杨严志,被樊公养大的孩子。他们都被教育着要善待他人的思想。每个孩子不论怎样的境况都会互帮互助,邻里之间也会尽力而为。
年夜饭来得快,刘鸣和杨忠一起剁吧剁吧半天就来了,下午赶来的杨艺携着一家人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唠家常,东家长的,西家短的,说一个都可以谈的长久,家庭在春节里显得格外地滋味绵柔。
刘鸣,一位鳏夫,年年在这家找到温暖。
年夜饭过后,侯老太在小儿子在床边喂着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小孙子也在旁边守着,手舞足蹈地做着奇怪的样式,小孩子的随意动作,谁能明白什么意思呢?他是不是想逗侯老太笑呢?
侯老太望着小儿子,说了句话:“二的呀,妈老了,你不要忘记你的这些哥哥啊!”
揭开一页,我们再叙他事。
李莱从二儿子李鹏家刚刚吃完年夜饭,裹着一件大儿子买的一件大衣就出来了。抄着青石路向着王满家的铁匠铺走去。老街的每一家都把门前的红灯打开,老街被照的可爱。灯的红、墙的红、门的红、这新年的一片火红。李莱笑着看了老街,再冷的天,他也是不停歇的望着老街。
老街破,李莱在这出生、成长、娶妻生子、养老送终。这就是他的根。可怎耐世事难料,人老病来,不得不搬到城里大儿子家里去,就医问诊也是方便。这个老街,他的老父亲看着他出生,他看着他的孩子出生。他看着老父亲闭眼,他也希望,他在这闭眼。
王满的铁匠铺里,炉火红红。他特地把打铁的台子起火,担心一众兄弟不能够暖和。火炉是简单的点,好在炉火旺。只要这天一冷啊,镇东镇西的都拜托王满弄些木炭回来。大家都知道啊,王满家可是打铁的,没有好火怎么烧铁。
王满、李莱、刘鸣、杨忠绕着桌子都开始摆着菜。这一桌菜来得简单,也来得不容易。菜式简单,聚首不易。王满闲在家里,铁匠铺的重活不能再做,就帮着儿子王蛮打打下手;李莱有病在身,一年到头回到老街都没有几次;刘鸣也要七里八乡的去收破烂;杨忠也需整天照顾卧床的老母亲。这年关他们难得的全在一起。
老伙计们都在一起,没有太多生疏。个个酒杯满了白酒,老街的汉子哪一个不是会喝酒的料。更何况一起的老伙计们。
这一晚,是他们的。
酒一直喝着,他们一直在聊东聊西。年少得时候谁带着掏窝的;谁娶亲的时候谁去抱树桩的;谁曾经和哪家吵得不可开交······老伙计们都记得非常清楚。
期间,王蛮的儿媳妇过来给他们加了几次火,嘱咐公公注意身体就离开了。小一辈人聚在一起,老一辈人聚在一起。要说这杨艺长一辈,年龄与李鹏那些小辈相仿,话一句都是投趣的,还是让他们几个老哥哥在一起较好。
这一年,这一条老街,小亮放的炮仗最早,十二点准时响起。提醒着其他人也该到放炮仗的时候。
炮竹声不断,一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