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北平,三四十年代,那个战乱纷争、尘土飞扬的时代。而主调并非战争时期的残酷无情,亦无恢弘壮阔的场面,只透着几分寒冷凉薄,直蚀人心。
尘土飞扬的老街道,树木傲然,俯视着人间悲喜。保持着永恒的姿态,不悲不喜。古朴的四合院、生锈的门环,微微驼着腰的人力车夫,常年保持着谦恭的姿态。
街上的小孩,有踢不完的毽子,欢笑声掩盖了柴米油盐的艰辛。说到底,还是得为贫穷为难着,一刀一割,切割着最柔软的心。还有高傲的自尊,早被践踏在泥土里,尘土继续飞扬着,覆盖住落寞。
四合院里的普通生活,本如白开水般平淡,如白粥般简单。只因他的出现,改变了一个小女孩的生活轨迹。那年少慌乱而羞涩的情感无处安放。见到他,只是低头微蹙,匆匆而过。
一个是贫困内向的女孩,跟着单身母亲过活。一个是北平知名作家,为报社工作。本来无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只因那一个微笑,便在心里种下了仰慕的种子,年复一年,开出了暗恋的花。
同一个院子里,作家住在北屋,她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而她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走不进他的心里,甚至不曾被记住。
窗里渴望窗外的世界。除夕夜,她坐在窗边,冰霜给窗户绣上了一层冰花。模糊的视野,她见他点着烟花,北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她渴望走进他的世界,睁着不经世事的好奇目光。一份渴望,她等待了六年。作家是多情而健忘的,他生命中的女人如流水般,哗哗而来。
他只享受水的温柔,却从不挽留,水也不曾为他停留。而女孩却甘愿化身为树,在他途径之地默默守候。只是,他一路走来,千山万水,路过,仅是路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们在一起了,等待了六年,刹那的相逢。不久,作家赴前线报道战事。离别前,送了女孩一支白玫瑰,并叫她等他回来。一切发展都在情理之中,只是结果出乎意料。
作家平安回来了,并没有为国捐躯的壮烈。然而,她等来的不是一个受伤的人,而是一颗凉薄的心。健忘的他好像会删除记忆,她彻底从他脑海中消失,或者是从未被记起。
作家再也没有找过她,而为了仅存的一点自尊,她宁愿在他的记忆中云淡风轻,也不愿为他增添一丝忧愁烦恼。她独自离开了,怀着他的孩子。
八年后,作家依旧风流多情,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他们又重逢了。战乱纷争,饿殍遍野。为了养活孩子,女孩已沦落风尘,风姿绰约,身边不乏追求者。
再次相遇时,作家还是没有认出她。也许作家追求的,只是肉体上的欢愉,感情上的付出,总是奢求。一天早晨,作家又要离开,于是又对她说了八年前说过的话。
她问他,可否送她一支白玫瑰?欣喜之余,他亲手帮她戴上。她问他,怎么会有这些白玫瑰,他只言应付,每年生日一个陌生人送的。作家不会知道,那是她在他每年生日那天送的,只为了纪念,第一次的相处。
而这冷艳的美,静静开放着,也从未被记起。用最美的花来悼念那段从未被记起的时光,悲哉!
出门时,她遇到了作家的老仆人,一个一生中只见过几次的人,喊出了那句:“早啊,小姐”。一句熟悉的话语,曾在十四年前问候过,原本最陌生的人,却记性最好。
仆人认出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带着几分违和疼惜。而女孩已历经沧桑,一潭死水的内心像被揪了一把,皱皱的,很难受。
她走后,作家没有找过她,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她也没有再找过他。这个她付出了一生情感的男人,丝毫没有记住过她。于他而言,来来去去的都是浮云。
后来,她的儿子得病死了,再后来,她也病危了。在他生日那天,她寄给了他一封信。信里有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他也曾参与其中。只是,这个可悲的人不配拥有任何关于她的回忆。
也许,暗恋是一场成功的哑剧,说出来,便成了悲剧。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再用世俗尺寸去衡量值不值得。至少,有一个人认真地爱过,而另一个人,从来没爱过别人,也不曾记得被人爱过,这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