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旅行。小时候的乐趣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看上一天的书。那时家庭并不富裕,觉得父母省吃俭用能买下一摞摞书籍已足以,再没有闲钱和精力去走更多的路。精神一直在旅途中,身体却从未跟进过。
后来,物质上逐渐宽裕,每年便会抽出时间走上三两个地方,看看外面的风景。亲身走过与从书中读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书中描述大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而我走过的大草原,风和日丽,一览无余。记得两年前在草原上,山谷中,围着篝火,吹响陶笛。笛声悠扬,在谷中回荡,那一刻,我仿佛随着这天籁飘向夜空,去逐星揽月,去翱翔太空。在平原是从不曾演奏出如此美妙的笛声的。那一刻,心是静的,周身的喧哗也沉寂下来了。
旅途中,不同的季节会有不同的风景。秋季初登长白,晓风和月,细雨轻扬,于半山腰止步回望,那身后走过的地方是一片淡蓝色。天池的水澄净至洁,伫立池边,隐约有种到了仙境之地、唯恐惊扰神仙的不安感。冬季时,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山的周身是白雪,旅人的周身也是白雪,放眼望去,不见淡蓝色的山头,也不见了黑漆漆的旅人,唯见一丛丛“白毛雪怪”,顶着凛冽的山风,向峰顶挪动。天池落雪,神仙怕是早已冻得不知踪影。在天地之间,你已不是傲立群雄的人类,而是顶着山神猛烈的攻击、受着山鹰肆无忌惮的嘲讽,蜷缩着,哀嚎着,敬畏着,哭泣着的跳梁小丑罢了。
我走过的最疯狂的路,是有一夜,突然觉得心中郁闷难抒,于是购了车票,拉上好友,第二天一早便到了丹东。坐在鸭绿江畔,思索。友人问:不去游玩吗?答:在这儿坐坐,足以。鸭绿江畔的风有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对面是朝鲜,依稀能看到被晒得皮肤黝黑的女人在岸上用木杵一下一下拍打着衣服。他们又在思考着什么?是男人们何时能够回家,还是干完这点儿活便能去领一些口粮给孩子蒸米面饽饽?我坐在岸边许久,想着这些有趣的事,心情便明朗了许多。当因被束缚在一个地方许久而郁郁寡欢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换一个新的环境,看一处美妙的风景,便能转换心情,勇敢地开启全新的自我。
父亲爱登山,我爱看海,母亲总是嘴上嘟囔着“旅行就是找罪受”,但身体上却还是忍不住,跟着我们寻山觅海。这些年来,我们走过巍峨的五岳,登过高耸的琅琊,在东北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里互相取暖,在海南雾气蒙蒙的天涯海角中共渡爱河……我觉得人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同自己爱的人一起旅行。旅途中最幸福的,是一直有家人的身影。父亲说,等我与你母亲退休后,便去周游世界。我时常会想象,有一天他们白发苍苍,却还会互相依偎着,互相搀扶着,爬上山顶,眺望日出,感叹人生的美好。而那时,我一定也会遇上同样爱我的那个他,我们也互相依靠着,互相鼓励着,开始新的旅程。
有时会想,也许旅行的意义,并不只是游山玩水,而是在山水之间,发现你在等某个人,而那个人,也一直在寻觅着你。
2018年1月17日于午前
清玖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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