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过后,还没来得及转身向窗外望去,我就知道,雨还在下。
这忽然让我想到了南部的城市,因为竟会觉得有些喋喋不休。但是,我想,对于一个远在西北的城市,雨水甚至该是被希望一直这样没完没了。犹记得,温带大陆性气候在内蒙古版图面积上覆盖的形状,也能清楚地想起“夏季炎热干燥,冬季寒冷少雨”这般鲜明的气候特征。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立秋是个多么玲珑的字眼。
细柔的雨丝密密地斜织着,雨声便如春蚕咀嚼桑叶一般,嘈嘈切切的将白昼吞噬殆尽。似乎是在撒欢的雨滴杂乱无章地击打着地面,有些雨滴也会调皮地撞在玻璃面上,它们这般突兀的拜访,是否该被理解成试探性的纤指敲窗。院子里仅有的几株植物在雨水里尽情地摇摆,似乎是受不了雨滴如此轻薄的挑逗,也似乎是与旧情打了个照面,未来得及握手,眼神悄悄移开,一幅忸怩尴尬之态。墙角有几株牵牛花,早已顺着墙壁爬到了屋顶,眺望着因为院子而固定着的四角天空以外的风景。虽说,雨势不是很大,却还蛮担心它们会被打落。笼子里的信鸽,都躲在里面避雨不出,少了往日的聒噪,偶尔也会扇动着翅膀,应该是在抖落那些穿过鸟笼滴落在身上的雨水吧。邻居家那只可爱的猫,对我家院子里的信鸽觊觎了好久了,这种下雨天都要在屋顶踱来踱去,又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像极了一位诙谐的相声演员。雨珠滴答滴答地下落,这突然让我想起奶奶家的老房子,下阵雨的时候,屋檐下成串的雨珠,让人不禁联想起冬天里在巷子口红透的糖葫芦。还有那无人居住的老旧柴房,柴扉紧扣,静静地聆听着造物者的倾诉衷肠。湿腐的木门爬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藓,盛着往事、回忆,都走远了,任凭雨水无情地浸泡。霉锈的铁锁上别着离情,像一场伤心欲绝的爱恋。没有了温暖的寄托,任由它在时间的浅流中荒凉,颓废下去。肆意的蔓草借着雨势疯了般自暴自弃生长的同时,也被玉米地里一本正经的稻草人冷潮热讽着。斜风细雨配合的恰当好处,窗前动了情的风铃也是羞赧地奏响,好一幅凉秋落雨的胜景。
倘使时光再把身子往后扯,秋意该会是日盛一日的浓烈起来。傍晚,暮色在云朵的掩饰下暗暗地倾泻下来。暮色和云朵的深处,升起几缕迷茫的炊烟,找不到方向的它们忧郁地舔着低垂的苍穹。雨已经渐渐没有了精力将淅淅沥沥坚持的一丝不苟,只是还会有偶尔几滴字正腔圆地打在铁皮上,然后落得个掷地有声的虚名。单调的颜色侵吞着整片大地,邻居家的租房客踩着高跟鞋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声音在时间的回廊里打着转,罩得人心发慌。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也穿了件妖媚的白裙子,是要出席晚上的宴席吧。云层的罅隙间,似乎还能辨别出些许破碎星辰的亮光,虽然与地上渐渐亮起来的霓虹无法相比,但也足够让人觉得温暖。偶尔,竟会听到猫头鹰声情并茂地朗诵夜的篇章,只是不知又在谁家的烟囱上,招致俗人眼里不祥的征兆。下过雨后的夜里,尤其在这个时节,会格外的让人有凉意,虽说严格意义上的秋天还为时尚早,但也确实让人对这里的秋高气爽充满了期待和喜欢。
小城落雨了,落在立秋后的日子里。也许,秋天真的要开始了,至少在内蒙古是这样的。树林里传来了揉碎叶子的声音,那是秋天的手指。阳光把墙壁刷暖和了,夜将它吹凉。静静的河水睁着眼睛,笑着说:
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
2011年8月14 日 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