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山书法 《红楼梦》贾宝玉“女儿”酒令欣赏
“女儿”酒令五首 其一
贾宝玉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酒令:中国特色的酒席助兴游戏。席间推举一人为令官,诸人听令轮流说诗词、联语,,违令者或负者罚饮,又称"行令饮酒"。还有其他类似游戏,目的是尽兴饮酒。现在国强民富,文化已
普及,人人都能念叨几句“脱口秀”,亲朋好友、同事同仁在一起把酒畅饮,是常有的事。不管是喝茅台还是二锅头,或是啤酒、葡萄酒,酒桌上理当有活跃的气氛,还应有中华文明的风情
,在酒席上搞点行酒令,既热闹又不疯狂。
《红楼梦》二十八回中,贾宝玉应邀到冯紫英家喝酒,主人冯紫英,表哥薛蟠,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吃喝一通后,宝玉感觉“这么滥饮,易醉而无
味。”提出席上每个人来一段酒令,规则是“要说悲、愁、喜、乐四个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个字原故。……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
对、《四书》《五经》成语。”这里说的“酒面”、“酒底”是指喝那杯行令时所规定要喝的酒(叫门酒)之前和之后,“席上生风……”就是想出一句诗句来,必须和桌面上有的一件东西有
关。宝玉生活在女儿国--大观园里,心里想的,嘴里念的,事事相关“女儿”,虽然这时身在园外,但总脱不开“女儿”二字,也只有他才会想出这样奇巧的酒令。宝玉的四句酒令,和他的
思想基本一致。“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虽然是为了凑韵,也反映了他时时牵挂着姐妹们的归宿,尤其在心牵挂他的林妹妹,他多希望老祖宗能为他们做主,早成姻眷。酒后三天,清
虚观打醮回来,他“嗔着张道士与他说了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见张道士了”。后面又说他“早存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在他心中林妹妹绝不会嫁他人,这一句,可以说是宝
玉和黛玉的事时刻挂在他心里的自然流露。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源自唐·王昌龄《闺怨》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原诗写一少妇因见春色撩人而后悔劝丈夫外出求取功名,以至丈夫一去不回,独守空闺。此
句为合韵,顺手借用人们所熟悉的唐诗,他与林妹妹志同道合,将来他是不会令林妹妹生出这份愁肠的。“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唱的是女儿揽镜自赏,其实是歌唱他心里的林黛玉姿
容妙曼。在他看来“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及林黛玉者”。“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林黛玉“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只可惜她“态生两靥
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是一种病态美,宝玉多么企盼她能开怀快乐,如能荡荡秋千,以她的袅娜风流,岂不如同仙子下凡一般。这个句子不事雕饰,由“春衫薄”就可以使人联想到少女衣
裙飞舞,飘飘欲仙的风姿。四句酒令隐隐地都含着宝玉的心事与他对意中人的牵念、企盼,是纯真情感的流露。
贾宝玉所唱《红豆》曲,原名《抛红豆》,清无名氏作,收在王悠然《回肠荡气曲》中,是一首爱情颂歌。“红豆”:即相思豆,有两种:一种色紫红而形扁圆;一种上红下黑,形如赤豆。
唐·王维《红豆》诗:“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常用以代指相思。此处借指血泪。首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即点出全曲的爱情主题。以下用排比句表现热恋中的青年人为爱情
而苦恼的情景。“开不完”、“睡不稳”二句以春秋景色的代换写痛苦的年复一年;“忘不了”等五句详写因爱而引起新愁旧恨,食不下咽,形容消瘦。“玉粒金莼”:指珍美的饭食菜肴。
莼,睡莲科植物,水生,嫩叶可供食,味美,盛产于江、浙一带。晋代张翰曾见秋风起而思食吴中莼羹、鲈鱼脍,便弃官还家。结句又用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喻爱情之难以割断。此曲所表现
的贵族公子的爱情相当深沉,带有贵族阶级软弱柔靡的特征。
酒底“雨打梨花深闭门”,源自宋·秦观《忆王孙》:“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从字面看,“梨”字和席上的果品梨相同,根据“席上生风”的要求,说了这句有“
梨”字的词句。从内容看,恐怕和全句有关。“杜宇”,传说中古蜀帝名,化为杜鹃,后人称杜鹃为杜宇。杜鹃的叫声非常凄凉,所以有“杜鹃啼血”的说法。林黛玉经常哭泣,宝玉见黛玉
的泪已经心碎,更哪堪“杜宇声声”。而“雨打梨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的化用,满面珠泪的美人是谁?是宝玉心中的黛玉。这句顺口说出的酒底,表露他惦念黛玉。宝玉所行女儿酒
令,“女儿悲”等四句和《红豆》曲、《忆王孙》引句,构成一有机整体,表现了同一个主题,从中可以看出贾宝玉的思想性格及文学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