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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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号,紧急新闻。昨天在本市XX路XX号XX大楼前发生了一起跳楼案!跳楼的是一名女子,年龄23岁,姓名文澜,居住在XX县XX村XX组XX号。不排除凶手作案动机。

屏幕上放映着一张超清图片。穹天飘渺着毛毛细雨,雷电时隐时现从乌黑的云朵中一晃而过。一条分割线由一名年轻的男警官拉起。里面是一名面朝青天的年轻女子,很美,美得就好像敦煌里走出来的飞天神女。一眼看去,她的神情也是美得,朱丹红涂抹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头细丝像绽开的花朵散落在她的脑后。面色红润,不像是涂抹上的胭脂水粉的功效,倒像是自然而然的。凝固起来的鲜血被雨淋着,一起流向了下水沟。从21楼看,她就好似一朵盛开的紫罗兰花,一朵鲜艳无比的紫荆花,一朵盛放的野玫瑰花……

3月25日,警方通报。继23号报道的跳楼案现正式排除他杀可能,属于自杀。我们调查发现,死者患有艾滋病,生前曾与多名男性发生性行为,诈骗多人财产……

01

3月21日

文澜的手机通信一直属于接通状态,无论是微信,QQ,还是电话,都在不停地叫唤着,像是一个没妈的孩子地哭泣。

一个头像阳光,穿着西装的全身貌年轻帅哥。手扶栏杆,拿着杯威士忌,剪着时尚最流行的发型,背景是汪洋大海,一只海鸥在天空白云之下翱翔。备注打着男友二号,发来了一条消息。

阿澜宝贝,喜欢哥哥送给你的COACH、水晶高跟鞋、奥迪嘛?可想死你了,你在哪里啊!宝贝,哥哥好去找你啊!

恐怕是你的老婆又没打你了吧!

对方回了一个嘻嘻的笑脸。

阿澜是男友对文澜的昵称,既可显得亲切,也可显得暧昧。文澜的QQ昵称就是文澜,头像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歪着头微笑着站在油菜花田野里的清纯女孩。

文澜觉得厌烦,滑到下一个消息,消息内容大致雷同。一天要回复此类消息无数遍,但她并不觉得厌烦,因为他们能给她数不清的钱财和性满足。

一通电话打断了文澜要阅读的最后一条消息,文澜习惯都是先阅读完再接电话。但对方头像是灰色的,便先接了电话。

电话上备注打着梁上两字,文澜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是一通不得不接的电话。电话通了声,对方野蛮的嗓门哪怕没开扩音器也充斥着整间屋子。

你个骚货!什么时候回来!你给老子滚回乡下来,你的好事迹都在十里八乡传遍了,别人都说我们家出了一个野蛮子。哼,你要是再不回来,再做你那以为得体的行业,就别以为我不敢把你从族谱上除名,我们文家十八代可丢不起这样的脸!

手机继续通着电话,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不停地传出,文澜并未理会。从茶几上拿着一杯高脚腿酒杯,光着白里透红的小脚来到窗边。

抿了一口酒红色的液体,看着灯火阑珊的AB区。这里看去,还能见到旮旯处推着小推车卖食品的夫妇,在夜灯照亮下挽着手臂行走的小情侣,街边楼房夫妻俩传出地打骂声。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电话里的声音也变得柔软了,是母亲的声音,是亲情的声音,是真爱的声音。

阿澜,你别怪你爸爸对你那么凶,他也是很担心你的,才会说出一些伤你的话。母亲并不反对你做这个行业,反而会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有错嘛?不做自己喜欢的事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但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不要为了钱不顾自己的身体。

好了,我知道了,妈。

文澜挂断了电话。她已在窗边躺下。酒杯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旁边是果盘,里面是红色的葡萄。文澜把头紧靠在蜷曲的膝盖上,一滴滴的眼泪打湿着很轻薄的纱面,直刺痛着肉里面的骨头。

哭,是痛得,是比那些男人抚摸自己还要痛。文澜拾起几颗葡萄,吃了,是甜得,是在乡下油菜花里快乐地甜。

一片萎靡的枯叶落在了文澜的脚跟,与红润的脚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文澜小心地把叶子拾了起来。微微地抬起了头,看着这株伴随着自己七八年的蔷薇花。

它死了,是的,它真的死了,花瓣一片又一片地落下。文澜这时想到了死亡,她在想,他死了之后,还会有人像自己一样陪伴着将死的花(他)嘛?

文澜拿起了手机,看着最后一条未读短信。备注上是空白的,头像也是,好像这人是不存在似的。一条又一条从未读过的短信,走进了文澜尘封起来的世界。

一步一步,向边缘走进。

02

2005年7月,一个瘦小的小男孩拿着一枝弯曲的树丫追赶着前面几个同样瘦但高个的男孩,男孩不慎被绊倒了,倒在了泥泞的马路上,全身脏兮兮的。追赶的男孩折返了回来,继续他们的调侃,侮辱着小男孩。小男孩气不过,一次次地爬起,被一次次地推倒。使他在落日夕阳之下显得多么的软弱无能,全身的无力使他的眼睛看事物是多么的模糊不清,小手一次次挥动的树丫都打中了空气,大男孩调侃地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小男孩无助地哭了起来,哀嚎但又稚嫩,悲苦但又弱小的声音回响着大山深处,惊动密林的小鸟飞扬。

没一会儿,一大男孩被一记树枝打了屁股一下,啪的一声大响,他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其余地回个头一看,全都吓白了脸,是女魔头,叫唤着逃跑。小男孩抬头看着被称为女魔头的是一名拿着树枝的女孩,不高也不瘦,穿戴简朴,扎着个高马尾,拥有着清秀的脸庞。

大男孩们跑着,女孩追着。小男孩站起来也跟女孩一起追着,被打一记屁股的大男孩捂着屁股呜呜地跑着。

他们跑累了,站在了樟树下。小女孩气喘吁吁地问小男孩,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染生,那你叫什么嘛?

我叫文澜,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混了,我准保他们不敢欺负你。

好。

从那之后,染生成了文澜的跟屁丑。

文澜常常半路拦截比自己大一级的男孩子,逼迫他们上缴过路费,小零食,或者文具盒。稍有偷渡者文澜就拿着树枝丫从这头西山追到那头东山。看到路边有被欺负的小孩,文澜二话不说拿起树枝丫就往前冲去。文澜成了那段路的扛把子,没人敢惹。染生也活灵活现地学着文澜,打劫、救人。

染生再也没被其他大男孩欺负过,染生归功于文澜。对她仰慕,崇拜,有时染生得到父母给的零花钱,染生会分一半给文澜;得到很好玩的玩具,染生第一个分享给文澜;得到很好吃的零食,染生偷偷地藏着带到学校给文澜。那段时间,文澜成了染生的保护神,染生成了文澜的奉献者。

文澜高染生一个头,两个年级。文澜喜欢逃课,染生记得在五月季节里,文澜总是偷偷地到染生的教室窗户前递一大串枝丫的樱桃给染生。染生也知道文澜无所不能,上天能爬树,下地能抓蛐蛐。

2007年,文澜从小学毕业了,留下了染生,他们不舍地抱在了一起,毕竟染生跟了文澜一个又一个的春天。文澜不能带着染生了,染生也不能跟着文澜了,染生在那个成熟的秋天里哭得伤心欲绝。

初中在县城里,需得绕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行走在泥泞的马路上,再到国道上打公交车坐半小时到县城,到了县城再走半小时才到学校。路程遥远,文澜选择了住校,这是国家给的政策。

每半月放一次假,染生每一次都会到国道上等文澜。经常带着期待的眼神呆呆地望着疾驰而来的公交车,有时爬到稍高一点的桃树上眺望。直至看到文澜,才会从树上、山坡上、石墩子上跳起来,飞跃地跑到文澜的身边,帮她拿这又拿那,然后一起在路上说笑着回家。染生告诉文澜农村发生的新鲜事:李家牛撞人了,汪家狗被农药毒死了,孙家婆媳与李家媳妇又开始破口大骂,王家追赶小偷七十多里路……。文澜也告诉着染生县城里的新鲜事:有一大栋一大栋的房子,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形形色色的路人,有一条宽敞的道路,有许多的汽车……

2009年,染生也从小学毕业了。染生一想到又能天天跟文澜在一起了,染生高兴地跳了起来。文澜像小学一样带着染生逛着县城的大街小巷,以及一条缓缓流淌而过的东拉河水。

染生的瘦弱被别的男生威胁、挑衅,欺负。文澜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再一次保护着弱小的染生。染生便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要换自己保护好文澜。

染生跟文澜越加亲密起来,被无数的同学调侃着。文澜这时便火冒三丈,追着他们一顿暴打,染生则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文澜说,染生,我们可是最要好的哥们。

染生却不这么认为,染生上到了初中,正是青春期萌芽的时期,他也明白了一些男女有别。

染生想告诉文澜,我很喜欢你。可是,到了初中毕业,染生也没能说出口。因为染生觉得自己很没用,又不甘堕落,所以染生只有加倍学习,未来让文澜过上好的日子。只是到现在,染生都没能让文澜过上好日子。

文澜留学了一年,染生高兴地抱着文澜。主要是文澜成绩太差,那一年,文澜与染生挑灯夜战,一起都考了同一所高中。

2010年,县城的高中位于东拉河畔源头的那座大山。从初中到高中的距离走路要走半个小时。染生每一次放假都会站在公交车旁等着文澜,帅气的小伙成了马路边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来无数女孩的目光。文澜这才知道,以前跟着自己又瘦又黑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又高又白的帅小伙了。

第二年,染生也考上了高中,以染生的成绩,报名重点高中都没有什么问题,让老师不解的是,染生为什么要报一个普通高中。

文澜也埋怨着染生,怎么不去报一个好一点的高中,非要来报我们学校呢?

染生痴痴地看着文澜。眼里是一名手搭着校服,披散着头发在双肩的女孩,带着点黝黑的脸庞,眼里是满天星辰,很美。美得一下子染生忘却了自我,脱口而出,

那里有一个要等他的人。

文澜绯红的脸庞飞扬着整个金黄的秋天。

染生为了避免这个充满尬尴的气氛,用手指着东拉河畔上戏水的鸳鸯,追赶的孩子,柳树飘扬的湖面。

看!文澜,东拉河原来这么美。

黎明尚未破晓,染生经常带着一盒牛奶,两块肉包和一片烧饼,等在女生寝室的门前。染生要让文澜早晨起来吃到一口新鲜的早餐:文澜起得很晚,一般起来时早已没卖早餐了,染生则起得很早,她经常委托染生帮忙带早餐。染生赶在黎明前起了床,刷个牙,有时没时间时,脸也不洗,为了给文澜买早餐,不洗个脸算不了什么。

文澜教室在三楼,染生在五楼。染生经常带本语文书跑到三楼叫上昏昏欲睡的文澜到操场上看初升的太阳,沐浴清晨的雨露,呼吸新鲜的空气,品读书中的知识。

染生也经常对懒惰的文澜不满地说,文澜,你以后就准备当个睡觉大王,就此度过余生嘛?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将要做成个什么伟大的事呢。文澜,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染生你看,那儿是我们县城的旧金塔,我们一起去那里玩去嘛?

染生朝着文澜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破云而出的塔尖,看上去直戳云霄,隐隐还能看到被参天大树盖住的梯坎。从这头看去塔身隐没于山的那头,云的海里。

文澜站在山脚下,看着通天的梯坎,对着染生说,我们来打赌,谁先跑到顶端谁就答应谁一件事。

好。

染生爽快地回答着,文澜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来,直挠头了半天。

等到文澜回过神来时,染生已先行一步,跑到了几十个梯坎上了。文澜大喊,染生你耍赖,染生回过头来,等我冲到顶端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文澜呆在了原处,看着呼哧爬着梯坎,流淌着一颗颗豌豆大汗水的染生,一时更是走了神。最终,染生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染生又跑了下来接文澜,文澜双手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说,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染生你干嘛?你放我下来。

染生背着文澜到达了顶端,坐在了梯坎上,看着落日的晚霞,晚风拂过的山冈,飘扬的树叶。

染生说,文澜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算。

第一次,染生与文澜牵起了手,坐在了旧金塔最高最右边的梯坎处。文澜头依靠在染生的肩膀上,被晚风吹起的细丝飘扬在染生的脸庞上。

第一次,他们如此亲密地看落日的晚霞;看炊烟袅袅升起的农家屋舍;看在喧闹中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市。

2013年6月,文澜步入高考,同年8月,染生从学校带着文澜密封好的录取通知书飞奔在田野上。

在田野上,文澜告诉染生,可能上不了学了。

染生说,为什么呢?

因为父母供不起我和弟弟两个人一块读书,他们希望弟弟去读书。

染生看着文澜低垂下的头,苦涩的眼泪在文澜看不见的脸庞下流淌而下。

染生沉默了。

9月,距离文澜开学还有十几天时,染生在乡村的小路上把一踏厚重的钱财交到了文澜的手里,文澜拿着钱财呆滞地站在了原地。拿着里面厚沓沓的一摞钱来数,有4000块啊!问,这些钱你是怎么得来的,我不要,你快还回去。

染生说,这些钱都是我从小存下来的,不是我从我爸妈那里偷来的,没得啥子事,反正我存这钱将来也是给你用的。

你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上大学了,然后上了大学之后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助学金,再不然,我出去打工,也要让你上大学!

文澜热泪满盈地抱着染生,眼睛里全是这个瘦高个帅气,呆呆的男孩。斥怨着说,亏你学习这么好,你这么能放弃学业去打工呢。我才不要你这样。

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整个世界。

这笔钱财只有染生清楚地知道,有三分之一是从父母那里偷来的。几月之后,染生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父亲用皮带跪在茶几上抽。

十几天后,染生在车站送走了拖着行李箱远行求学的文澜。

2015年8月,染生顺利地得到了录取通知书。

文澜在车站接到了染生,他们俩一起拥抱了起来。

这一年以来染生忙着奔赴高考,俩人很少联系,只有几封书信来往。高考成绩出来,文澜发信息给染生,说,你这成绩报名985,211都没有问题,你报我们学校简直屈才了。

染生回了一句,那里有一个等他的人。

文澜没回消息了,染生猜想,文澜一定是羞涩着脸庞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呢。其实染生不知道的是,文澜的脸庞铁青着,呆滞的眼神看着屏幕。

染生微笑地看着怀抱中漂亮的文澜。文澜今天穿这一件百褶裙,配有一件T恤,洁白的丝袜及膝,一双小巧的皮鞋。染生很想把文澜抱起转几个圈,想到文澜穿着裙子,便直往怀抱里抱紧。

文澜引着染生到了宿舍便离开了,之后几天,染生再也没见到文澜,染生就私自跑到女生宿舍去找。阿姨回答,文澜经常不在宿舍。

染生回了宿舍,倒头就睡。这一年以来,文澜与染生的距离越来越远。

文澜是第十五天后约染生见面,两人一同走在灯火阑珊处,路边的灯光把文澜卷起的头发照得一片氤氲的感觉,两人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染生没说一句话,文澜则看着停在路过的小摊和还未关门的零售店。

直到送出了这个街道,染生才说,文澜,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火锅吧。

你去吃吧,我今天没胃口。现在有点晚了,我想睡了。

文澜看了看手表说。

染生送文澜到了宿舍就回了寝室。躲在门背后的文澜看着远去的染生,一下子蹿出了寝室,坐在了一俩带有奥迪标志的车辆上。

驾驶座上坐着一位中年人,手踝上戴着一串佛珠,脖颈上也戴着一串佛珠。汽车低沉的声音开出了校园,来到了郊区,四环全是高大又茂密的丛林。

宝贝,你想哥哥了没。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油腻地问着文澜。

当然想了,我天天都在想啊!你看,我想你都想的妆都不花了,想你想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了,想你想的钱都赚不到了。

宝贝莫怕,哥哥这里钱有的是,说着,中年男子便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钱财出来。

你把钱给我花,你老婆知道嘛……

宝贝莫怕,有哥哥在呢。

话说着,中年男子肥胖的手已伸到了文澜的细腰里,爬到了文澜的身上,像极了一只仓鼠,贪婪地啃食着口渴的食物。

文澜回到寝室已是半夜之后,阿姨睡了,室友睡了,秋天的蝉也睡了,叶子睡了,一切都睡了。只留下一个孤苦的人静悄悄地跑到澡堂,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清洗着这副肮脏的身躯。文澜用手,用帕子,把身体外的每一寸肌肤直到挫得通红为止,才离开澡堂回到了宿舍。

清早,文澜上课迟到了,昏沉的脑袋听着讲台上的声音显得疼痛了起来。文澜的脑袋向一旁倒去,被一只手给扶住了。文澜撑开眼,看到一副帅气的无可挑剔的脸庞,是染生。文澜安详地睡了起来。

文澜醒了,有点不自然地看着盯着自己的染生。染生说,我去食堂帮你买了两个包子,一瓶牛奶,原想着到教室拿给你之后就离开,看到你昏沉的样子便没离开,你昨天没睡好嘛。

见文澜没回答,染生又说,对了,肉包应该凉了,只有牛奶可以喝,我还有一点面包,你凑合着吃吧!

说着,染生已从书包里拿出了面包和牛奶,文澜想伸手打掉递在面前的面包和牛奶,可为什么,眼眶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滴在了面包上。

文澜越过染生拿着的面包,深深地抱住了染生。便快速地拿起背包,离开了呆在位置上拿着牛奶面包的染生。

染生想追上文澜,可帅气的染生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给围住了。染生知道,文澜是爱他的。

午后黄昏,校园一隅。文澜看着打来的电话,是上了高中不争气的弟弟打来的,他是来索要钱的。他一上到高中没几个月就翘了学,到社会上鬼混,甚至惹上了毒品与赌博。

家里的债款越来越多,父母被追债的人逼得卖掉了房子、土地。可他还是不知悔改,竟然变本加厉地赌了起来。

文澜对弟弟的行为厌恶,恶心。可自己呢?文澜累了,想靠在椅子上睡一觉,可头才微微后倾,一双温和的手衬住了文澜的头。文澜一惊,睁开了眼,是染生,文澜没反对。她靠在了他的身上。

染生看着晚风微弱地吹起文澜的发丝,使得文澜的小脸露在了染生的眼珠子里,染生看到了一个刚开苞的玫瑰花,白里红润的模样吸引着男人的心筋。像极了美杜莎女王的眼角,牵引动人。丝丝晚风吹响起来的耳玲。发丝是被染过的青绿,像青草却没有青草的气息。

染生记得,文澜从小活跃,不爱打扮,为何现如今变得这么爱打扮起来。染生看着胸前有点陌生的文澜,不禁泪眼婆娑。染生细想着文澜穿戴上的衣服和裤子,以及鞋子,它们都是最为时尚的品牌。文澜是没有那么多钱的,文澜上大学都是染生资助,文澜是怎么来的钱,不禁让染生好奇了起来。

文澜醒了,此时天也黑了,空阔的一角里也稀落着一两对情侣,黑的夜被路灯照明起来,青草与树木都昏睡了起来,只有被夜风吹响出一些碎落的声音出来,动听又隐逸。

染生看着醒来的文澜,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太晚了,文澜要休息了。便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送文澜到了寝室。

文澜回到寝室,在自己手机上回复了一句QQ,我累了,今天想休息一下。无数地回复蜂拥而至,好的,宝贝。好的,哥哥明天等你哦!宝贝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大打一场啊!回复大致雷同。文澜没管,想把窗帘拉上倒头就睡。

文澜,今天和咋天送你来的大帅哥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嘛?能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嘛?你看他那微微凸起的胸腹,就知道他肯定有八大腹肌,你看他那迷人的眼睛,毫无瑕疵的眼毛,干净的脸庞,没有一丝点缀却生得如此动人。你跟他那样了没……这样你也太看不起我们姐妹了,不能独自享用,要分享出来。

文澜被室友李兰问得怒火了起来,想发火,可又发火不了,只回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拉上窗帘,靠在枕头上,很久没睡,她知道,如今的成就一半要归功于她的室友。

染生深爱着文澜,总想方设法地见到文澜,文澜却总是躲避着染生,从清早到晚夕。染生总是通过她的室友联系着文澜,就这样,李兰认识了染生,也深深被染生的爱吸引,不只是肉体上的,还有灵魂上的爱。

可染生只爱文澜,这个第三方闯入者却是如何也走不进染生的心里。李兰是个恋爱老手,她清楚地知道染生现在是热恋时期,等这段时间过了,文澜的冷漠总会消除染生的热情,外再加上自己对染生的关爱和抚慰。那么,染生这只小老鼠怎么可能跳得出我这只精明的猫呢。

许多场合,染生制造见到文澜,而李兰制造见到染生,扮演出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出来。

在教室,在食堂,在幽径小路上,染生跟着,李兰跟着。文澜在前面走,染生看着文澜远去的背影,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是被自己撕扯下来放不下的孤独与寂寞,是染生从没见过的孤独与寂寞。染生跟着,哪怕跟到了天涯海角,染生还跟着。染生后面跟着的李兰咬着玫瑰两瓣般紧闭的嘴唇,紧握着变色的拳头,一双悲苦的眼神看着染生,看着他凄苦不得志的背影。

时间匆匆而去,一晃一呼,半年已去。李兰错了,她以为时间能消除染生对文澜的爱,她以为文澜的冷漠能消减染生对文澜的情。可事实上,并没有,染生依然深爱着文澜,就像自己依然深爱着染生一样。李兰痛恨起了文澜,有意无意地找文澜麻烦。有时说话尖锐,刺疼着文澜,文澜是坚强的,是从小到大没变的坚强。

李兰也不敢过分刺激着文澜,因为她知道文澜心里埋藏着一只雄狮,却又不甘心染生只爱着她。

深埋着的怨恨充斥着李兰的理智,她要告诉染生,文澜丑陋的嘴脸,要让染生不要再被她给骗了,对,文澜就是一直在骗着染生。一定要把事实告诉染生,让他远离这个肮脏的女人。

染生在食堂靠窗的位置上,刺目的阳光斜射在染生的脸庞上,一股吸引力招引来无数女孩的青睐。染生却是看着不远处的文澜,自从染生跟着文澜,严重的影响了文澜的生活。

文澜则告诉染生,你不要跟着我了,也不要早上买早餐给我了,也不要再到我教室来了,也不准再到宿舍来找我了。总之,我希望你从我世界里……

文澜没说出最后两字消失来,独自走了。

自此,染生躲在教室角落里,宿舍树丛里,食堂角落里,不舍地跟着文澜。他说过,要保护好文澜的,就决不食言,但他依然把文澜的话放在心上,记在骨子里。

现在,嘴里吃饭,眼里看着文澜离开的染生,也准备收拾碗筷准备离开。李兰坐了下来,坐到了染生的前面,挡住了染生的视线。

染生不自然面前自以为是坐着的李兰,本不想多搭理,可李兰只递来一张纸条,便独自离去。

字条上写道:下午16:00咖啡厅,等你。

这是李兰第一次约染生,染生不好拒绝,再说了,李兰多次帮助自己。

染生准时赴约,李兰早已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西沉的阳光照耀在外面的草丛、凌霄花,一些根藤叶子上。染生看着面前的女子,金黄的太阳照在她黄皮肤的脸上,甚是好看,更别说还有一点雀斑、一颗小痣衬托。

李兰先开口,今天叫你来并不是唐突的,是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也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我也把我的话语演练了很多遍,为得就是让我们俩,一个把故事讲完,一个把故事听完。

B来自于农村,受人欢迎,没有几天,便跟宿舍的人混熟了。室友A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非常欣赏她的故事,尤其是爱情故事,听得如痴如醉,大加赞扬,以是她俩关系更加融洽,甚至有时以闺蜜相称。

B告诉A,学校的兼职太累了,尤其是食堂,一天忙到晚就算了,还一身油烟味。对了,A,你哪里有没有什么好做一点的兼职。

A说,有是有,只怕你做不来。

B说,不怕!

A看了看B,觉得她脸色太土,白天一天,A一直在帮她化妆扑面粉。打扮这里一下,打扮那里一下,最终打扮得像电影里的明星,动漫里的美人,花枝招展的模样连A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A带着B来到了一家酒吧,B起先很反感,一直说着要离开。

可A说,来这里陪某个大公子喝一杯酒,就可以拿到你在学校一天里累死累活地干一天钱还多,你想想这么好赚的生意怎么能逃脱精明的你。

于是,B留了下来,她想着不就是陪一两个男人嘛?反正自己酒量大,再说了不就是一会儿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会儿,B被几杯酒灌得昏醉,晕倒在了皮沙发上。

俩男人把B抬在了酒吧的大床房上,接着走进来五六个男人。他们渴望且又疯狂地撕扯着B的衣物,东一块西一块地乱扔,扔得满屋子都是。B在恍惚间反抗,可这时她已明白自己早已无能为力。

屋外的雨倾打着爬墙的野蔷薇花朵,它们是鲜艳的,是清净直白的。接着雨水大了,雷声更响了,花朵一朵接着一朵被雨水打得低倾了头,最后变得没有了生气,没有了朝气。床头柜上一瓶完美的花瓶被B慌乱中打碎了,留下了一朵躺在碎片中、水中鲜艳的一束玫瑰花。

第二天,B醒了,带着疲弱的身体与破烂的衣物蜷缩在床角,身体抖擞了一阵,呜咽了起来。床单被染得绯红,床头柜上堆满了一沓又一沓的钱。B是刚强的,那怕是昨晚的噩梦也没能把她给打倒,她没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穿好衣服,拿起钱财便去找到了A。

B把A给打了一顿,A在求饶,和昨天自己一样无助的求饶着,可这样又能如何呢?时间不能回去啊,事实已经注定。

下午,B收到了家里打来的一通电话,话里有父亲的咆哮,有母亲的委婉。他们告知B,B的弟弟赌博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没地方住了。叫B回家,好嫁户好人家,得份彩礼钱以解决燃眉之急。

B挂掉了电话,汇了一些钱过去,可还是不够。

B又找到了A,低声地问A还有没有昨天那种赚钱的好事,A反而嘲讽起来了,怎么,上瘾了。

A看B脸色不对,立马补充道,55开,行不行,B说,可以,就这样,B往来出入于酒吧、奥迪、以及酒店中去。

李兰的故事说完了,染生的脸色也铁青着,看着李兰,她的眼眸是明亮清澈的,染生对于她的故事感到——意有所指。

可染生知道,不该怀疑文澜。又对于文澜早晨的神色不对又感到怀疑,又怼不了对面这个女孩讲得故事,只能带着青色的脸庞踉跄得在阴暗的天空下走着,大自然也阴暗了,树木也阴暗了,来来往往的同学也同样阴暗了。

文澜继续躲着染生,可染生还是跟着,染生不相信李兰说得那个故事。傍晚,文澜走进了寝室,染生没有立马走回寝室,而是走了一段倒转了回来,静谧地呆在了一片茂密的树丛中。

等了一会,他看到文澜出来了,跟了一段,他看到文澜上了一辆奥迪。

染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捻着,可通红的眼睛还是看到文澜去了一家酒吧,一家酒店,上了一辆法拉利,上了一辆劳斯莱斯,又上了一辆迈巴赫。

第二天拖着一身疲惫的身体去上课。

染生还是照样跟在文澜的后面,拳头上是滴下来的鲜血,他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文澜,显得多么的安详。染生心中生出了一种保护的情绪出来。

他要保护文澜,他没责怪,也没怨恨文澜。

保护的情绪充斥着染生,他开始了一场罪恶的部署。

染生用电脑撬开了李兰的手机号码,拨打给故事里的A。A走到了李兰提供的地点,是在校园刚修起的一座高楼上,没见李兰,A准备离开,可突然被一棍子从后脑勺打来,昏了过去。A最后模糊地看到是一个戴着恶魔面罩的人。面罩人把她拖到了一间密封的房间里头。

走进来了几个中年油腻的男子,他们扒光了A的衣裳,只剩光溜溜的身体,面罩人架起了一个相机,进行了一场直播。

A地哭喊、撕叫却没能惊起看直播的人,反而提升了弹幕的肮脏性与男性的狂热性。几天之后,这几个人被抓了,没抓到面罩人,面罩人是通过黑客网告诉的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哪个没有头像没有名字戴着个面罩的人到底是谁。

之后,A疯了,对,A疯了。她的父母把她带回了家。

几天以来,染生把他的目标锁定在了自己记录的小本子上第二人。

染生通过文澜的号码约了一个油腻的大叔,染生看了反胃了一阵,他约到了一处高挂明月山巅之处。染生还专门做了一首动情的明月诗给他,使得他还没发现不对就已被炸下了山头,染生通过黑客网获得了一斤炸药!

接连着第三、四个人的死去,引起了市民的恐慌及公安的大幅度调查,文澜也察觉到了不对,死的这几人好像都和自己有过染。

文澜满世界地找染生,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染生躲着她了,就像之前躲着染生的她一样。文澜更慌了,她在害怕染生再做什么杀人的案子出来,成为个杀人犯,那是要被……

文澜不敢想了,她无数次地打电话和发QQ给染生,染生都没有接也没回。文澜是冷静的,就像之前被几个男人性交时一样的冷静,她知道染生准备杀的第五人是谁,只要自己跟踪第五人,就可以找到染生了。

染生的小本子上清晰地记录着第五人的一切消息。

名叫李妥,脸有一刮痕,长得极丑。人送外号拖把,是几十个混混的老大,也是一片黑帮地区的大哥,常出没于酒吧、街头巷尾、出没于烟花柳巷,家在城头的烂尾巷,一层高的平房。

经常惹事,打架斗殴,讨债……

杀他是最难的,染生知道从他表现的一切习惯按理说是最好杀的,可他能在这黑暗的社会中摸滚爬打这么多年都没事,说明他一定有别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染生做了几个计划,有AB两计划,A计划,混入人群,制造更深的混乱,趁机取他性命。

B计划,冒充酒吧营业员,投毒、刺杀,或另找时机。

染生思索再三,先做A计划,再行B计划。

城头一巷尾,李妥和对面一精神小伙眼瞪眼,鼻子对鼻子,李妥要求新来的家伙守规矩,新来的家伙要求李妥让位。他们双方的小弟都狂躁,敲打着身旁的钢铁,地面和口里的呐喊声混杂在了一起。

李妥和他都没谈拢,准备大干,可新来的还是有点胆怯,有点逃避。此时一根棍子从空中飞驰而来,打中了新来的小伙,一场爆发势不可挡地举行了,李妥还惊愕地回头看着是谁扔得。

可那人已经被人群的混乱所埋没。

李妥在人群中寻找安全的地方,他不知道的是,还有一道更为犀利的眼神盯着他。

染生戴着个面罩,这在黑社会里,尤其是在打架斗殴时不足为常。李妥没注意染生,只顾躲着。

躲到人少的一角,染生像一匹极速冲刺的迈巴赫一样,拿着手中的刀向李妥刺去,可就在这时,文澜出现了,挡在了刀子的前面。

刀子刺入了文澜的左肩,很深,刺入时的方向被染生更改了。

染生惊愕地看着文澜,文澜也看着染生。文澜身后的李妥已被吓得昏晕了过去,裤腿上流淌着液体。

文澜想去摘掉染生的面罩,但她的手与身体都没了力气。

警笛拉响了这一片混乱的天空,顿时安静了起来,这一片天地只留下了染生与文澜。

染生被抓了,还有躺在地上的李妥。

最后一别,染生面罩被警察摘掉了,染生与文澜擦肩而过,文澜的眼泪直流着。看着被送上警车的染生,文澜失掉了情绪,嚎叫了起来,追问着染生为什么、为什么。

染生说,这里有一个等他的人。

文澜呆在了原地。

沿着手臂流淌下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衣,从洁白的手指下滴落,最后给这一片灰暗的地板涂抹上了鲜红的颜色。

几天之后,染生被判了刑,执行死刑,缓期半年。


24号,东方海平面上冉冉升起的太阳,带来了曙光,带去了灰暗。连还未来得及西沉而下的月亮,都需得孤寂在云层之上,楼层之巅。

一警察撬门而入,东方的微光通过敞开的窗户照射了进来,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一股清晨的微风吹响着窗帘,呼呲呼哧,似在呼唤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房间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

警察走到窗口处,这就是受害人跳楼的地方,绯红的地毯上有一小桌,桌上只放着一片青绿色的叶子和叶子下的手机。

警察拿起叶子,端详了起来,发现是假的,往房间四周瞄,在窗户的旁边,摆放着一盆爬在白色墙壁上的野蔷薇,青绿色的叶子衬托着鲜艳的花朵,却毫无一点生气。

警察放下叶子,拿起手机,里面有一条发送而出的短信。

……

我死后,会为你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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