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第一次知道地坛,是在高一学习《我与地坛》时,记得在那篇课文中,史铁生这样描述它——“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上帝的苦心安排。”
那么,这个宁静的去处究竟是怎样的呢?虽然我知道它早已不同于几十年前,但还是想去看一看,让这个沉睡在课文里的名词,变成心中鲜活的记忆。于是在这个五四青年节,我只身来到了这里……
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前天去陶然亭的时候还烈日炎炎,今天气温就降到20度,不冷不热,风也异常温柔,正是出游的好天气,园中植物很多,规划得也很整齐,无声地强调着它已成为“公园”的事实。
虽说花草已不再荒芜,但主要的建筑总没变,脚下的路也不会变,我依然可以循着史先生的轮迹,展开对这座始建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的皇家坛庙的探寻之旅。
从地图上得知,地坛公园的观赏线可分为西、中、东三条。中间自不必说,正是当年明清皇帝举行祭地典礼的皇祇室和方泽坛,遵循着“天圆地方”的原则,地坛处处都是四四方方的。
所谓祭地,就是祭祀上古三皇之一的“地皇”。《周易》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大地孕育并承载万物,古人便以祭祀的方式表达敬意与感恩。明清时期,每年夏至便是祭地的节日。
光是看着这些古老的石门和香炉,就能想见过去祭祀的场景是多么恢弘盛大,只是400多年过去了,这样的场景也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如此宽阔的场地默默坚守,更显物是人非的荒凉。
你可以将这种荒凉看作冷清,当然也可以将其看作宁静,就像史先生那样,无数次摇着轮椅绕着祭坛,从各个角度观望,在不动声色中,不知不觉忘掉时间,忘掉喧嚣,重返心灵的“零点”。
看完中轴线的两处,我又先后去了西线和东线,西线分布着和祭地典礼相关的一些“配套设施”,譬如祭祀前用来宰杀牲畜的“宰牲亭”,祭祀时供皇帝斋宿的“斋宫”,以及“钟楼”、“神马圈”等。
而东线呢,已经完全无法得知过去的用途了,如今已变成供市民休养健身的“中医药养生文化园”,其实几乎北京的每个公园,都至少有一处能够充分响应“全民健身”的号召,这当然也是很好的。
在三条线的游赏中,我也一直在留心沿途的植物,虽如最开头所说,它们都被规划得很好,但我还是想从中找到史先生在他的书中多次提到的“苍黑的古柏”,触摸时间的纹路。
园中的树非常多,一开始在西边我看到的全都是年轻的侧柏,而后往东走一点,又看到了叶子像小扇子的银杏,树丛边每隔20米左右就有小凳子,人不多,有的在看书,有的在闲聊。
到了东边, 还有蒲公英和兰草,我本以为或许看不到书中的古柏了,毕竟这又过了几十年,但我错了,在临近南门的东侧,竟然几乎全是几百年的古柏,这让我大为惊喜。
我发现的第一棵,是栽植于清朝,距今200年的侧柏,我赶紧将其拍下,没想到走了几步,又遇到栽植于明朝,距今400年的桧柏,一棵比一棵老,一棵比一棵粗。
原来它们真的一直在这里,“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
后来我明白了,久远的东西真的能让人心静,因为无论你此时此刻被什么所干扰,在面对那些400多年的建筑和植物时,都会瞬间觉得不值一提。
人在它们面前是渺小的,而人最为难得的一点就是看见自己的渺小,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过分地被内在情绪所牵制,才不会为个人得失而大喜大悲。
或许这也是史先生体悟到的一部分吧,他在地坛的十五年,从仇恨命运的青年,变成了坦然生活的中年,虽然残疾并没有改变,但残疾已不再是他生命的全部了。
繁华城市的宁静去处,不仅是表意上的宁静,更是心灵上的宁静,它是一条界限,是一种隐喻,不知还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循着史先生的轮迹来到这里,也愿我们都能像他一样,最终把地坛根植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