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面前,实行全民医保的理由变得无比简单:除非每个人都有医保,否则没有人有。桑德斯或许无缘总统宝座,但他的理念将改变美国。
自从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对几乎一半的美国人表示失望,已经过去8年了。据泄露出来的信息,这位当时的共和党提名总统候选人宣称,47%的人“依赖政府”,还“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他们认为自己“有权”享受的福利包括医疗、住所和食物。他说,“各种(福利),”好像他列举的是一个首席女歌手表演合同里的附加要求(rider)。
本周一,罗姆尼敦促政府向每个美国成年人支付1000美元。除了这笔“直升机撒钱”以外,参议员还想用更多的带薪休假、失业保险和营养项目来帮助受到疫情冲击的经济。昔日的他主张严格控制预算,认为美国是一个偷奸耍滑的懒鬼,早该用私募股权来修理,而现在的他再慷慨不过。
辨别新型冠状病毒造就的赢家和输家是记者的冷酷职责。就第一类来说,我认为另一个70多岁、有着新英格兰血统的参议员可以算一个。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不会成为民主党提名的美国总统候选人——以78岁的年纪,他也永远没有机会了。本周二乔•拜登(Joe Biden)在佛罗里达州和其他地方的初选中大胜后,这个桑德斯曾经的竞争对手已把他远远甩到身后。然而,桑德斯可聊以自慰的是,居然连罗姆尼这样的人都产生了跟他相同的想法。
美国现在产生了毫不含糊的社会民主主义政治,而就在两周前还不是这样。原本已经在缓慢行进的左倾趋势(看看公众对医保和财产税的看法就知道了)已经在紧急气氛中加速。桑德斯世界观一向是危机造就的。
保守党政府领导的英国正在走向极端的财政政策。供给学派总统领导的法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让美国与众不同的是,它的辩论并没有止步于对家庭和企业的短期扶持。它触及了更大的分配问题。因此才会出现罗姆尼提出的想法,这一想法超越了一个与商会关系密切的共和党人通常会主张的那些举措——削减工资税、关于企业贷款的保证。实行全民医保的理由有时非常琐碎,让人云里雾里,而在传染病面前,这个理由变得无比简单:除非每个人都有医保,否则没有人有。桑德斯终于活到了看到自己一度出格的想法为普通人接受的这一天。
我们正处于经济思想发生割裂性转变的历史周期初期。这次转变或许是自上世纪70年代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石油危机以来最剧烈的一次,石油危机当年让自由市场主义学说崛起。读者们会用2008年金融危机来反驳,那次危机之后出版的一本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传记使用了《大师回归》(return of the master)作标题。不过,那次“回归”非常短暂。没过多久,西方世界就开始紧缩财政。在美国,有茶党(Tea Party)运动、由共和党控制的美国国会削弱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权力,他的继任者对大政府进行攻击。2017年,主张自由放任的右翼风头之健,不亚于比如2007年。
这一次感觉不同。首先,关系更重大。病毒可能带来的痛苦远超单纯的贫困。也没有哪一个社会群体能够把这件事怪罪到另一个群体头上。不会有人在有线电视上大谈这是穷人的错——是因为穷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拥有房产,也不会有“占领华尔街”运动。因此,所有人更容易就如下事情达成一致、甚至共识:我们需要更大、更积极行动的政府。即便是左翼也不会抓不住这个历史性机遇。
1964年,反对新政(New Deal)的共和党候选人巴里•戈德华特(Barry Goldwater)在总统选举中一败涂地。但他最终没有输。“只不过计算选票花了16年时间,”专栏作家乔治•威尔(George Will)谈到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在1980年大选中的胜利时表示。威尔的理由是,戈德华特强势的榜样激励了“新右翼”(New Right)。如果能将激进思想注入国家血液,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真要说的话,失败还给他安上了殉道士光环。
桑德斯留在这场角逐中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如果说他的职业轨迹有戈德华特的影子,他的脸色可能不会好看。边缘年代、取得突破、在选举中碰到天花板——以及自己的理念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取得胜利。如果他的命运就是目睹其他人带领美国拥抱大政府,那么跟历史上的其他人相比,他的命运也不算最差。他不会需要再等上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