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为什么写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间特别想她,也想哭,想回到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喜欢上一个人,也会为她哭为她笑。】
即使你很傲慢、无礼,自大且狂妄,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你。
人很容易产生自我意识,觉得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特别的,就像种马升级小说里的主角一样,任何一个空间点,都可能有特殊的情节被触发。但有趣的是,人类总是千奇百怪,有一类人恰恰相反,就算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也会被强行解释——这没什么,这世界上,总有许多同类,没什么特殊的。
我想我恰好是这样。我在很普通的地方,很普通的时刻,很普通的,遇见了我喜欢的人。
高一最后的期末考试,也是分科考试,我选了文科,没有物理拖后腿,排名从年级八九百变成了第十,我理所应当的被分进重点班。
上课的第一天我就迟到了,理由是跑错了教学楼。重点班的课也是网课录制,在一栋看起来很高档的楼里。那是我第一次去,每一层的落地窗前都放着几张可爱的玻璃桌,还有几把藤椅,一楼是校史展厅,二楼是咖啡站,三楼是教室。由于跑的太急,我没有仔细去看,到了教室时,人已经快到齐了,在空座中找到我的座位很容易。
三人一排,我在中间。放下书包坐下时,突然被左手边的女孩拦住了,我看了她一眼,她冲我笑了笑,开口说道:"桌子上灰还没擦,你先擦擦。"我道了声谢,却发现身上没带卫生纸,只好在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很硬,根本擦不干净,我心想,聊胜于无吧。这时候一张纸递了过来,还是她,我又说了几声谢谢,这才把书包放了进去。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在安排事宜,高一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学生,因此实在是没有得到新鲜感。我的座位靠近讲台的右侧,我趴在桌子上,往左看的话,视线就会经过她的脸。
我开始观察她。她的头发看起来很厚,有一点干,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型,bobo头?反正是短的,没有蘑菇头可爱……她皮肤比较白,眼睛小小的,内双,鼻子小而翘,嘴唇是淡粉色的。我觉得她像一只小动物,很可爱,虽然她好像比我高。
下课的时候,教室里开始吵闹,大家都在彼此认识,唯独我们这一排比较安静,右手边的女孩好像是身体不舒服,没有说话,我又不擅长搭话,她好像看出来了,也觉得尴尬,过了会儿终于开口问我。
"我叫曲月,你呢?"
"我…我叫田雯。"
她的声音,我这才仔细听着,不软不嗲,很爽朗、干脆。我们的名字都很普通,我想。
又聊了聊,她说她在这个新的班级里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现在终于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了。这话令我一瞬间有点恐慌,我成为那个"特殊"的人了吗……不,不是吧,只是刚好是我罢了,如果坐在这的人不是我,是别的人,这件事也会发生的。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其他人,那么那个人也会像我一样,这么惨兮兮的和她成为朋友吗。
我们很快变得亲密起来,一开始是没什么话题的,只是下课该擦黑板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去讲台,我够不着的地方她替我擦掉,她想上厕所的时候,我也和她一起。我们像每一对普通的好朋友一样,去哪里都结伴,我以为这样普通的生活不会变的。
任姝其实一点都不文静,她只是开学第一天不舒服而已,就如她现在隔着我和曲月打闹一样,活泼的不得了。我夹在她俩中间,感觉不舒服极了,但没有说话,只是趴在桌子上。
"田雯?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听到曲月的声音,可我真的不想回答她。
"……嗯,头有点疼,想趴一会儿。"所以你们别在我耳边这么吵了,好吗。我们安安静静地看书,玩手机,吃小零食,好吗。
"哦……那你实在不舒服了,告诉我俩,带你去医务室啊。"任姝说完,拉着曲月出去了。
我闷在自己的胳膊里,觉得更烦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曲月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她说过我也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所以她现在"扔下我"去和别人打闹的行为,对我来说就像抛弃一样。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委屈的,我知道我不爱说话,也不活泼,很大程度上算是一个无趣的人,这样一个普通的我,大概的确没什么吸引力。可明明我们是彼此最初依靠的人,为什么你能说走就走了呢,我们还没一起去二楼的藤椅坐着聊过天。
当时我没意识到这种奇怪的占有欲有什么不对,我把一切都归结于一种雏鸟情节。没错,这是很平常、很普通的事。在那之后我都这样安慰自己,尽管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烦。
一天下午,自习课,曲月突然往我这边挪了挪,凑到我耳边想说话,这个动作让我感到很愉快,要知道,拉近距离的一个重要的步骤就是分享小秘密。
我按捺住雀跃的心,静静地听她说话。
"我收到了一封情书,白华写的…。"
晴天霹雳。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复杂的心情,说得粗俗一些,大概,就像吃了屎一样。我的好心情就这样因为她的一句话流产了。
白华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曲月说她看不上,我就感到不担心。这段时间处下来,抛开生疏感,我越来越了解她了,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简单地说,是个颜控,那个白华的确长得不好看,我也觉得这两人没戏,但心就像是被悬起来了一样,有了第一个,就会有下一个。
这个想法在班里两个活跃的女生跑到曲月面前观察一番又叽叽喳喳走掉后,被我确定了,曲月很不耐烦地向我吐槽:"这俩女的烦死了,有病吗……"我附和了几句,没有多说话。这次的对象全是班级里最看得过去的男生,据说是个短发控。我看了看曲月,的确没有人比她短发的样子更好看了,她长发一定也很好看。
那个男生虽然表明自己喜欢曲月,但却没有什么行动,反而是白华,一直没有放弃追求。曲月是走读生,白华就借机每天送她回家,曲月多次拒绝无效后,便默许了他的行为。我感觉心里塞塞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曲月怎么可以默许这件事。
最终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白华送给曲月的每一件礼物、写给她的每一封情书,都被曲月展示给我了,我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用好友的身份去与她交谈,就像闺蜜之间挑男人一样……一样,一样个屁。
那时候我开始觉得不对了。我讨厌曲月和任姝打闹,我排斥每一个喜欢曲月的男生,我还发现自己总是有一种想要接近她的渴望,对了,曲月不喜欢身体接触,但我真的,无法抑制想要碰她冲动……我会想要拉她的手,挽她的胳膊,搂住她的肩膀,有时候看着她的侧脸,我甚至想要亲吻她。
答案呼之欲出,但我不敢翻开这张底牌。我觉得我心里的这些事,简直就是颠覆我世界的惊天秘密,我应该把它再黑暗处好好安放。
那一天我们聊天,不知道为什么聊到初中的事,她说班里的女孩子们都早熟,那时候谈朋友的很多,可她就是比较迟钝,至今还没有初恋,我嘲笑了她几句,也说了自己初中的"恋爱",她十分震惊地问我,"你居然有过男朋友?"我反问她,"为什么不能有?"
后来她说的那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我还觉得你挺像同性恋的,原来不是啊!"
一刹那我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像是有一只手在我心里的牌场上徘徊,最终翻开了一张无关紧要的小卒,大将安然无恙。虚惊,虚惊,我笑了下,开玩笑说:"我女孩子也可以啊,要不咱俩凑一对?"
她撇了撇嘴,嫌弃的说:"别了,同性恋太恶心了,离我远点。"
……还是说出来了。难过的想哭,但还是得努力的开玩笑。之后说了什么,如今我已经记不得了,脑子里徘徊的是"恶心"这两个字,和她好看又傲慢的嘴脸,那个瞬间我以为我会讨厌她的。
……可我还是喜欢她。我真的,真的喜欢她,好喜欢她。
我开始试着去和别的人交好,比如任姝。她的确是个健谈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我们有很多兴趣上的共同点,这一下子让她对我产生极大的兴趣,那段时间情况发生了逆转,曲月成了被冷落的人,而我和任姝变得亲密。
尽管如此,曲月依旧会拖着我去擦黑板。上厕所,去散步,去打羽毛球,如果我拒绝她,她便向我撒娇,苦笑只能憋在心里。她邀请我,却又把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打开。
真卑鄙。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凭什么我又不能拒绝。
每天忍耐着痛苦和委屈,高二一年就这样过去了。高三开学初,重新分配了宿舍,我申请了学校的三人间,可以自己找舍友,任姝拉着她的闺蜜来找我,我也同意了。那时候我觉得我整个人都麻木了,对她的感情已经消磨得快要看不见了,从最开始的大火,变成了小拇指一般的星星点点。
和任姝二人住在一起后,宿舍生活变得很喧闹,高二时候的舍友比较文静,此时的活泼不禁感染了我,让我也开朗起来。
那天中午洗了头发,坐在木地板上用吹风机吹干。我把快要及腰的长发一口气剪到下巴,刚剪掉的时候大家都很震惊,但视觉效果不错,曲月那时还夸我可爱。
吹完头发犯起了懒,坐在地板上打瞌睡,后来便直接躺上了床。那天忘记定闹钟,醒来时已经快要上课,等到了教室才想起吹风机没有收。
任姝骂了我一通,吹风机是她的,宿管收了违规电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虽然知道她说得对,可是心里还是难过,又委屈。你们都不知道我自己心里憋了多少说不出去的事,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粉身碎骨。
那一个下午,我都很低落,任姝也不怎么和我说话,曲月在认真听课、做笔记,我像一只狗,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希望有人来抱抱我,我真的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
星期五要大扫除,还恰好临到我这一组,真的是雪上加霜。我沉着脸,慢吞吞地拖着地,负责其他事的同学都走了,整个教室只剩我和曲月。
很安静。她看出来我心情低落,便没有同我说笑。我去卫生间涮完拖把,把工具在墙角整理好,回到座位收拾书包,曲月站在我身边,我低着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看什么,我没有心思去想。直起身来,她突然说话了。
"怎么了……,这一下午都这么不开心,和任姝吵架了吗?"那是认识她一年多以来,我听过的最温柔的语气,仿佛她面对的是一片羽毛,稍微用点力就会飞走一样。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想要向她说说我的委屈,就只说说吹风机的事。
"我……,我没事。"还是忍住了,怕自己太放任。情绪一旦连接起来,话语也不会断断续续,我想忍着的事,我想保护的秘密,我想好好维护的关系和世界,都应该继续下去。
曲月静静地看着我,我低头看着我的书包。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抬头与她对视,想让她不必担心我,回家吧。
"你……"
"看你这委屈的样儿……别伤心啦,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别哭喔。"
曲月在我眼前模糊了起来,那一瞬间我心里炸开了花,那只膨胀的气球终于爆炸了,一切都变得恍惚,我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她抚在我脸颊的这块皮肤上。她的手心很干燥,很温暖,可却烫得我流下了眼泪。
那一刻,我透过水光去看她的眼睛,还是淡然澄澈。我想我是真的该放弃了。
吹风机在一个礼拜后回来了,我和任姝也和好了。曲月依旧会拉着我一起做各种事,依旧会向我分享她的小秘密,她说我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分享这些事的人,我说好,你说吧,我听着。
一切好像都没变。曲月还是曲月,傲慢自大,但却很温柔,她会帮我接水,给我讲题,在我生病时送我去医所……,她对我很好,但仅仅止于此。她不会在我身边,我都知道。
最终我们也没有一起去二楼的小座喝茶,也没有一起安静地看太阳落山。
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我们几乎不再联络。我可以保证,内心对她再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稍微要好点的朋友,可每每想到她,还是止不住的会思念。
记得大一刚开学时,晚上肚子饿了,下了楼去买东西,等饭的时候,左手边来了一位学姐,比我高一点,白白的皮肤,内双的眼睛,挺翘的鼻子,淡色的嘴唇。
我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小鹿,眼泪还是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