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也写过这样的文字,五味杂陈。为记。
时节已经到了五月中旬,离六月怕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白天路过教学楼前那几棵紫荆树,树上长满了鲜绿的叶子,已看不到一朵紫荆花了。似乎一夜之间,花儿都张了翅膀飞了。想想也是,我好久都没路过这里,这里的一切我自然不知。我只是可惜,因为我只看到了她们含苞欲放的模样,至于她们魅力的全部释放,她们的香消玉陨,我全然没有看见。哪怕是躺在土壤里消瘦的身骨,我没不曾看见半分。很自然地想到了我的那首《花上诗》,之所以叫花上诗,是因为诗是写在朋友送我的花上的,我把她夹在书页之间。那首诗的全文是:
夜色如墨一灯黄,
暗冰生砚字两行。
昔时藏花今日看,
梦里无人空余香。
之所以写道昔时与今日,真正的目的不是想通过时间的延续来说明什么,根本的原因在于我本身。因为我是一个很容易遗忘的人。可以曲解一下晋代大司马桓温的话来描述这件事情: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是的,我对物尚且如此,那对人呢。
上了大学,学业荒废了许多,但性子自己觉得倒没变多少。觉得能在颓废纷乱的日子里保存自己的一点纯真,真的很很不容易。但时间真的会改边一切,之所以写这句话,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后来的日子里见了许多老同学,了解了许多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其中的一些事情慢慢地影响改变着我。其实想想,从这点上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事物在改变着我,从而也可以说是时间改变着我。我得这么认为,因为我有着自以为然的诗人般的自尊与固执。时间就这么流过去了,我的身上丝毫没有看见任何时间的烙印。但每到了夜里,我能感受到事情的改变。我越来越喜欢安静了,开始拒接老朋友们的电话,不参加他们的聚会,以至于最后断绝了和他们的联系。似乎一下子就这么孤僻起来。我也越来越拒绝回忆,拒绝过去,因为那里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有着关于我的种种流言。“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越来越欣赏这句话。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每一天都过着崭新的日子,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大一的时候,我在疯狂地追求着小z,小z是我的高中同学,关于她,我在许多诗文当中都有提及。那是一段年少不知愁的岁月。我们俩的关系在我看来是飞快地发展着。可后来还是由于我的混蛋失去了和她一起的机会。三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三年里,我一再告诉自己说我从没后悔。直到现在我都不知我做的是否正确,只知道那让我无比的遗憾。遗憾,是一个比后悔更让人痛苦的字眼,后悔也就罢了,后悔可以让你撇清许多事情的立场。而遗憾,只能让你在无至尽的摇摆中无奈。
前段时间又见她了。她从长安大学赶过来给我送几本考研资料。我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一切似乎都是老同学间的正常见面。那天接到她的电话,就飞快地赶了下去,我是急着去买烟,倒不是急切地去见她。不幸的是碰她碰见了。事隔多年之后,在相见的时刻被自己深爱的女孩看见自己匆忙的模样,爱面子的我一定无比的尴尬。但事实上我没有丝毫的感觉。当时我就在想:就该这样,这就是我希望的结局。
她比以前更加有魅力了,穿着传统而又不失个性,正是她的办事风格。言谈间偶尔提及她的男友时有着一丝难以发现的幸福感,虽然她告诉我恋爱很累。我们俩说着一年来同学们之间的传闻以及各种的小道消息,颇有一番乐趣。就这样,一个小时后,她走了。说是下午要上英语口语班。我没有在意。晚上上QQ,惊奇地发现她在线,问怎么没上课。她说懒得去了,便和“同学”来上网。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她是和男朋友在一起。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她,梦里的自己似乎很快乐。
除此之外,日子是平静的。整日里就在宿舍上网,成天在网上挂着。五一的时候回了趟老家,老家的房子是新盖的,院子里的那棵蓉仙树在盖房的时候怕是受了一番折磨。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快要开花了,今年却只稀稀拉拉着挂着几个让人怜惜的叶子。看来今年是没有福气看到蓉仙花了。不只是花,爷爷也在过年的时候去世了。我似乎还能感到爷爷手心那冰冷的温度,以及我和父亲之间的沉默无语。听母亲说,春节我回家之前爷爷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心情也很不错。可我没有看到,等我回家的时候,爷爷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眼神无比欣慰地看着我,看着爷爷我点了点头。这是我和爷爷的最后一次交流,没有任何的言语。这次回家的时候去了爷爷的坟墓,不知什么时候坟头上载了两棵松树,肯定是父亲载的。除此之外,周围是一些杂草和大片黄土。迎春花早该开过了,可我没有看见,更没有按清明节的传统给爷爷的坟头插上一束。看着爷爷的坟头我想,那应该就是迎春花吧,可只是叶子,让我很难分辨。离爷爷的墓地不远,是父亲堂兄家的桃园,桃花也早已落了,枝头挂满了清涩小小的桃子。
在我家书房的窗台上,长年摆着两束塑料桃花,整个屋子因此也充满了春意。在过着城市生活的日子里,已经有十来年不怎么见到桃花了,似乎看假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也一直就这样习惯着,童年生活中的桃花也早已在我心中失去了模样。后来在学校的园子里看到桃花,竟让我无比的惊喜,于是写了首诗来赞美桃花同时也讽刺了一个作家写的小说。写诗的事是去年四月份的事情了,而今年,我只曾在春天的额头发出了一些关于青春尾巴的感叹。
我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花的人,因为我从来都不曾仔细地观察过一朵花或者强行记下一种花的名字,对于花朵的世界,我一无所知。但我是一个热爱美好的人,一切美好的事物,我都愿意深切地去心感受、去用笔描写。从这点上说,我是喜欢花的。更深一点说,在我眼里,花和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就像一个美丽女子给我的感觉,大致上和一朵桃花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在诗《第三种抒情》里曾这样写到:我动用了最荒唐的笑话,从荒诞的角度,前行然后右转。在第一天的时间里,我导演了最后的文字:而我叫她 第三种抒情。或许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写照。从来只有开始,然后就在开始之后迷失。等在迷失之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已是物是人非。席慕容〈一朵开花的树〉里有句话:如果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这是花的寂寞,在纯真的年代里,这句话让我无比向往美好的事物。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不只是花,人也有自己的寂寞。如何让我遇见你,在你最美丽的时刻,这是长久以来我的愿望。可事与愿违,总是错过,错过的不只是美丽,而是像两条线一样,永远没有交汇点。
唐寅那样的人是幸福的,他是在落寞中挖掘着仅有的幸福,与桃花为伴。有唐寅那样的人,就有林黛玉这样的人,一笺心事,无处可诉,诉于繁花花亦逝,无可奈何葬花吟。在我看来,他们是幸福的。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美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花朵,不管饮酒做诗,亦是与花交谈,虽说花无心,可人有心,只要有花静静地倾听就已足够。
正如我说的那样,我只有开始,然后就是迷失,这篇关于花的文章,我竟无法结束。对于花,对于人,对于事,他们美好的时刻,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孤独地寂寞着。而葬花吟,怕是我梦里的一句惆怅。
于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