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冬青
来源：冬青俱乐部(ID:dongqing-club)
1
告别了雪乡，我夜以继日、一刻不停地赶往家乡河北衡水，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春运返乡大潮。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外面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家好。
中国人有着对“家”浓浓的观念。“家”是每一个中国人的生活归宿，是每一个中国人的精神信仰，是每一个中国人内心最深处的根。中国人对家的眷念，尤其体现在节日团圆上，春节就更甚。千百年来，举家团圆，共度春节，亘古不变。
为了家人的牵挂和惦念，游子们一路风雨兼程、不远万里回家团圆，再寒冷的天气、再拥堵的路况、再颠簸的路途也阻挡不住回家的脚步。
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我想说：今天，不论我们从哪里出发，不论我们是什么交通工具，我们都将去往同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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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开了两天的车，终于就要到家了。近乡情更怯，车开进村里，心里莫名开始有些激动。
还没到家，我就远远地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等我。看到是我的车后，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到了家门口我下车的时候正好碰上邻居经过，邻居见了我就说：“你可算回来了，你妈从早上就在这等你了，一直等到现在！”听了邻居的话，我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这么冷的天，母亲的腿脚又不好……我心疼的说到：“天气这么冷，坐在这干嘛啊？赶紧回屋吧，冷飕飕的！”
这个时候父亲正好从院子里出来。我说：“爸，买了过年的东西搬进去吧。”父亲一边接过东西，一边念叨着：“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家里啥也不缺，尽浪费钱……”
搬完东西我和父母进到屋里坐了下来。母亲坐下还没一分钟，就站起来对父亲说到：“他爸，你跟孩子先聊着，我去下面去。”
现在才刚刚后半晌，离晚饭点还早着呢，我说：“不用了妈，晚上一起吃吧！”
母亲说了句“那哪行”，径直就向厨房走去。
出门饺子回家面，这么多年，无论我什么时候回来，母亲都会给我做一碗面条洗尘。
吃完面条，我把给母亲买的新衣服拿给她，让她穿上试试。拆开新买的剃须刀走到父亲身边教他怎么用。父亲学会之后拿了个小镜子就去院子里自己刮胡子去了。看着父母收到礼物开心的样子，我总算踏实了一些，心里的愧疚少了一点点。
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英雄，为我们遮风挡雨；长大后，我们是父母的依靠，要关爱呵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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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到头我在家也呆不了几天，家里的农活都是父母在做，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惭愧。所以每次回来，有什么力所能及的活我都抢着干，尽量让父母多歇一会。
干活的时候和母亲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济南，母亲就讲起了她小时候去济南的故事。“那会我应该十几岁的样子，家里实在太穷了，饭都吃不上，我只好去投奔济南的一个远方亲戚。刚到济南的那几天，那个远方表哥带着我去看了济南最有名的趵突泉。第一次看到三个泉眼“突突突”不停地往外冒感觉太神奇了，我在那看了好久好久才离开。对了，旁边的池子里还养着好多条好看的大鱼，金色的、黑色的……各种各样。哎，那会儿也没能留下个照片。后来就一直忙着干活谋生，再后来就回老家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去看过一眼。也不知道现在的趵突泉啥样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了，每每说到济南，母亲总会提起这个事。既然母亲这么想去，我想不如这个春节就带母亲去一趟济南，了却一下她多年的心愿。我对母亲说：“那咱这个春节就去看一看吧。”
母亲听了推辞道：“太远了，太远了。”
“咱有车呢，怕啥！放心吧。”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了母亲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农民出身的父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迫于生计很少有机会出去。所以每次回来，我都会尽量带他们出去走走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家里该忙的都忙完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我环视一圈，看看还有啥事落下没，这时母亲正好从我眼前走过。“哎呀，马上就过年了，还没带你俩去理个发洗个澡呢。”
过年理发洗澡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习俗。理发，意为“从头开始”，寄托着人们对新一年的希望和期待。洗澡，意为把过去一年的晦气都洗去，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的到来。
等父母腾出空来，我直接开车带着他俩去了市里，理完发后正好可以开个钟点房让父母洗洗澡。
洗完澡后，母亲换上了我给她买的保暖内衣。这也就是快过年了，母亲才舍得拿出来穿上，要是平常日子，她都舍不得穿，生怕脏了、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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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上午，我和父亲一起贴门神、贴春联、贴福字，母亲则忙着做团圆饭。
在我们老家有这么一个习俗：无论有多远，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在大年三十中午之前赶回家，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晚上再吃一顿饺子，这才算是过年。
快到中午了，母亲招呼父亲和我上桌吃饭。满满一桌子的菜，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每一道菜都是母亲精心烹制的，倾注了浓浓的母爱。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幸福的味道。
除夕之夜，母亲在家中摆上贡品，上供祭天。上供完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开始吃饺子。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饺子，一边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享受着简单而朴实的幸福。在欢笑声和鞭炮声中，2019年就这么隆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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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过年，大年初一要“开财门”，寓意开门大吉。初一早上，我早早起来，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放鞭炮。这时母亲已经煮好了饺子叫我过去吃。吃过饭后，叔叔伯伯还有我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凑在一起去给村里同族的长辈们拜年。
时间和距离真是强大的东西，能把我们的记忆慢慢抹去。
长年累月不在家的我看到这些长辈倍感陌生，见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而他们也早已认不出我。“这是冬青，儿子冬青。”母亲跟长辈们解释着。老人们聊起了往事，我插不上嘴退到一边来，在旁听着。“身体怎么样？要保重身体啊。……”也许这些话在我们听来是客气的寒暄，可对她们来说，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到了长辈们这个年纪，见一次少一次，死亡随时会到来，也许就再也见不上了。真心希望他们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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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第二天就要去看趵突泉，头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就激动得不行了。母亲把柜子里仅有的几件衣服全都倒腾出来，一件一件的比试着，不时地征询着父亲的意见：“这件好看不？我明天穿这件怎么样？”父亲也是很兴奋，对母亲说着：“你也帮我看看，我明天穿啥呀？”
两个人商量着：“这件跟那件搭起来好看，这个外面再穿个外套……”两人搞得第二天要去相亲似的。
第二天早上6点的闹钟一响我就起来了，本想着叫父母起床，结果二老早早就收拾好等在那里了。
距离母亲上次看趵突泉已经整整50年过去了，母亲一直遗憾当时没有拍个照片留念。这次我全程跟拍，做父母的专职摄影师。我让他俩摆个pose，母亲在脸旁比划了个剪刀手，看起来笨拙又可爱；父亲则是一如既往的背起手，酷酷地站着。人都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会越来越有夫妻相。风风雨雨一起走过40多年的父母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最近几年山东的旅游业发展迅速，“好客山东”的名声在国内越来越响，吸引了不少天南海北的游客。还以为春节期间景区人能少点，没想到也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入口处排起了20多米的长队。
再一次看到趵突泉，母亲兴奋不已，“你看，三个泉眼还在往上咕嘟，这都50年过去了。”50年的惦记，50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听得出来，母亲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一边游览，一边和父母探讨着眼前三泉喷涌的奇景，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真的太奇妙了。游览完了趵突泉，我们又去看了金线泉、漱玉泉、洗钵泉……切切实实领略了一把“泉城”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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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这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又该出发了……
出发的前一天和父母聊到很晚才去休息。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结果母亲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在那里，还包了我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饺子。母亲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都撑得快站不起来了，她自己却没吃几口。这就是母爱，总是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把好的都给你，自己却节衣缩食。
吃完饭收拾好行囊，和父母道别，他们执意要送我到村口。
“回吧，回吧，不用送了，外面冷……”但是老两口站在村口，久久不肯离去。我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每一次离别总让人不舍，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放弃前行。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年轻就应该出去闯荡奋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能力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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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离开家走在故乡的这条小路上，不禁思绪万千。往事像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里，好的、坏的、感动的、痛苦的一股脑儿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想起六年前的第一次出发，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美丽面孔上。
十年前，我辞去当时的高薪工作，押上所有积蓄开始独自创业，在江苏成立了一间工作室。结果创业失败，不仅败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好几万的外债……心情极度郁闷，失落透顶，整个人被强烈的挫败感所笼罩。我变卖了工作室，把遣散费分到员工手里，解散了公司。遭受失败重创的我离开江苏，坐上火车去了上海。就是在这个时候，丽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
当时失落迷茫的我正坐在火车上发呆，坐在旁边的丽主动和我搭话。我心情很差不想说话，但是出于礼貌，我挤出微笑客气地回应着。下车前，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当时也没多想，顶多就是QQ上再多一个躺着的“僵尸号”。
没想到回到上海后，我们居然熟络了起来。知道我创业失败的情况后，丽主动担任起“心理治疗师”的角色，开导我劝解我，帮助我从失败的困境中走出来，她还拿出自己的积蓄帮我还债。就这样我们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
我们一起在上海奋斗打拼，生活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我们过得很幸福。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一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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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生活就会这么幸福下去，可是世事难料……
三年后，丽的父亲，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去世了。之后她突然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少言，郁郁寡欢。为了尽快让她从失去至亲的阴影中走出来，我想尽各种办法开导她，但是……都~没~用。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决定去新加坡了！”
丽多次跟我提起过，她想出国，只是我一直没当回事，以为她就是随便说说。后来我才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生活在农村的人向往城市的生活，生活在城市的人向往一线城市的生活，生活在一线城市的人向往国外的生活。
真正爱一个人，就要成全对方，帮助对方实现梦想，让对方变得更好。我轻描淡写地说到：“去吧，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我家里还有父母需要照顾。”
“好！”
我们那天的聊天内容干脆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也许彼此心里都有千言万语要去诉说，但我们都没说出口。不用感情绑架对方，不让对方为难，体面放手，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处理感情的正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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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帮着她申请资料、跑领事馆、办签证，终于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担心她孤身一人去到新加坡会受苦，我把所有积蓄以及变卖家当的钱全部给了她，应该够她的生活费了。
她走的那一天，我没去送她。其实我去了，只是我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我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我看到她不停地向门口张望，我也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但我始终没有出现，我怕我控制不住……我就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登机的人群里。
当飞机冲上蓝天时，我知道，她即将开启崭新的人生篇章了……只是这篇章里再也不会有我。从这一刻起，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多想再抱她一次，再听她叫我一声“亲爱的”。如果，如果我跟她说一句“不要走”，她是不是会留下？
我六神无主地走出机场大厅。突然刮来一阵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里，蛰的我疼得流出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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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们还保持着联系，每天互诉衷肠。这种联系一度让我产生了“她还在我身边”的错觉。慢慢的，联系就淡了，从每天一次、每周一次、到每月一次，后来就彻底断了联系。
失去丽的消息后，我的心也被掏空了。没有心思工作，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那段时间，我最怕的就是回家。一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就孤独的难以承受。那些美好画面、那些甜蜜瞬间像黑洞一样顷刻就把我吞噬，让我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为了逃避失恋的痛苦，我开始喝酒买醉。喝醉了就不会去回忆，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每天靠着外卖度日，靠着酒精入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我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胡子拉碴的自己，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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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我是待不下去了，这里有太多太多我和丽的记忆了。留在这里只会睹物思人更加痛苦。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去哪里呢？收拾行李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首歌《坐着火车去拉萨》。不如去旅行吧，不是每个失恋的人都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用旅行来跟过去彻底告个别吧！
我是一个比较恋家的人，不管做什么决定或是有什么改变，前提必须是安顿好父母，安顿好家里。知道自己即将远行，我决定先回家一趟，好好陪陪父母。此时正值五一，我就在家多呆了一些时日。
五一过后，我背起行囊，买了一张永不回头的车票，开始了孤独之旅，没想到一走就是六年，一直到现在。
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我翻了翻口袋，浑身上下连100块都凑不够！穷困潦倒、迷茫无助，……百感交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明天又该怎么活下去？我把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思绪纷飞……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