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降临,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便会顺手关了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壁灯。
这之前,我会把一些人留下的、弄乱的、抛弃的垃圾清理干净。
终于,放松了。
我望着窗外模糊的夜景,迅速地拉上了窗帘,懒散的躺在沙发上。
不远处电脑显示器右下角的蓝色信号小灯,在黑暗中不停地闪烁,向我挑衅。
不用说,我只需手指一划,它便安静下来。
吃什么饭
这时,我能听到那个时钟秒针一步一步走动的声音,就像我的心脏。不过,它自然是机械的,从来不会疲倦,不走了,换了电池就可恢复原样。
而我,这个时候,肚子开始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快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我不知道吃什么,真的。是选择困难症吗?是因为穷吗?”
“好像不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吃什么。人为什么要吃饭呢?”
“吃饭不过是补充能量,吸收营养。那就让科学家研究那种比太空宇航员吃的食品还要高科技简单省事的食品吧;什么?吃饭吃饱了可以让自己精神上感觉充满力量。奥,其实我吃什么都会感觉没吃一样,一个月总会有那么一天,无论吃什么,都会没力气;也会有那种不吃饭,都能撑上一天的干劲;何况我这么胖,胖到我看不到自己的肚脐。”
“但是我要减肥吗?不要,我才不要做一个为了讨好别人的人呢。我要做自己,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我长的这个样子,还有人看上我,说明那个人是真心爱我;我想我无论长成什么样子,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个人等着我。不过,还是可以试着减肥呢,毕竟至少可以让自己看着舒服,可以拍很多好看的照片,陌生人看到的第一印象就会加分,对我以后的人生帮助还是很大的。哈哈,其实,这个就不细说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世界
“想起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我是多么害羞,不怎么主动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女孩子。但我也不懂,为什么还有一个女生下课后跟我告白,被我以“我要学习”为由拒绝了;另一个女生则会和我传纸条。那个时候,传纸条的人挺多的,那是一种流行,就像小学的时候,同桌把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名字用削铅笔的小刀一笔一划刻在手臂上,再用钢笔墨水涂上,对,和这个一样流行。对我来说,和越来越多的女生传纸条交流,不仅可以打发无聊的课堂时光,还可以证明我的魅力。你们看,我虽然害羞,但是那么多人青睐我。但我害怕伤害每一个愿意和我传纸条的女孩,所以我的原则是:来者不拒。我和每一个女孩聊天,我想逗他们开心,但我知道很多话是我编造的,这是我的智慧。我不认为那是我的不真诚,那不代表我想伤害她们。恰恰相反,我希望她们和我都保持好的关系。”
我走到镜子面前,望着扎着辫子的我的脑袋。问道:“我有错吗?”
其实,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毕业后,工作这么多年,每一次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个曲线肉体时,我就在想,这意味着什么?我是因为饥饿吗,还是因为冷,又或者我天生热爱运动。这些女孩和女人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都不知道我是否爱她,这就愿意和我发生关系。为了什么?好像我,每次完事,除了浑身无力,并无任何感觉,早已忘了几分钟前还是几十分钟前那几秒快感。你说,等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我们的脸上的时候,我们彼此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一声‘我爱你’,但那意味着什么呢?能代表明天我们还能这样吗?我有千万个不确定,我不确定我是否是个专一的人,我不确定自己是个能收道德枷锁的人。
这个世界,人多复杂。分为男人,和女人;也分为专一的男人和花心的男人;也分为专一的女人和花心的女人。当然,还有喜欢男人的女人,喜欢女人的女人;有同性恋、有跨性恋.....”
我冷笑一下,那个代表同性恋的七彩图案很快逼近我的脑海,我想这就是这个群体的力量。恩,挺佩服的。
“额,对了,女权主义者怎么没有弄出来这么一个名堂呢?”
也许是这样的问题我想的太多,以至于我经常拉肚子。我摸了摸我的肚子,最近肠胃的问题很严重,严重到影响我睡眠。睡眠周期打乱了,吃饭的时间也会不按点。我想这就是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但我没办法,顺其自然,自然需要付出代价。分毫不差?为了未来做好万分的努力和准备。我做不到万分,我尽力做到千分的努力吧,至少我不会得癌症,不会过劳死,不会得忧郁症,更不会得精神病。
精神病
“我想,即便可能得精神病,原因大抵也是周围人的逼迫。有时候我去超市买的面,都会发霉;买的罐头会有不明物体。你说这样的食品,我吃了会不会疯掉。其实,看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疯了。还有一些人,穿着制服,或者剃着和我一样的头,看我的眼神和我看他们的不一样,我生怕他们突然精神病爆发,拿刀砍我;让我被碰瓷;让我被嫖娼。我是很本分老实的人,我要的只是活着。活着你懂吗?活着要安全的,就是头顶不会被掉下的花盆砸中;我随便说话,也没人要请我喝茶,没人骂我娘。就算我骂你娘了,你也别拿到砍我;但你要是开车和我彪,还别我,超我车,你不知道我这一车子的生命啊,你站住,有本事你别跑,否则我不止是压断你双腿这么简单的事情。安全做重要,那是我活命的基础啊。谁要是挡我,别怪我我左臂刻的青龙,右臂刻的白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哈哈,这么一说,我倒激动起来,不由地点燃了一只烟,快速地抽了起来。
哈哈
“接着刚才的说哈,我知道那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们并不是这样想。但是为什么你们不理解我,老是站在你们自己的立场看待我。有的人,总是抱着自己狭小的格局看待别人,用自己的成见去观察别人,用一时的结果去评判别人,这怎么可能交到朋友呢?我就不一样了,我从来只会交我看的顺眼的朋友,所谓顺眼就是指做事风格和我一样,雷厉风行,有话直说,爽快真诚。那些吞吞吐吐一时半会儿挤不出来话的人,多半要么就是低智商,要么就是在心里算计别人,其实更重要的是说明他对我从来没有用心过。你要是用心,你肯定有话说,有想法,有新奇的点子,能给别人带去不一样的生活。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也有很多朋友如果不是生活中有交集,一两个月说不到几句话;那些天天腻在一起的,倒整天插科打诨,每一句有营养的;而又那么一两个到是可以聊聊学习和工作,整天一起研究下新科技,产品前沿,但又太过于严肃,这哪儿像是朋友在聊天;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一起胡思乱想,畅想未来,聊聊过去自己的童年,那些形而上的类似‘你到底想做一个什么人’时,下一秒便被‘我们待会儿吃什么’而打断,索性奇妙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这样的,更适合找到一个爱人,而不是朋友,不是吗?但爱人是什么?一起拥有彼此的时间,还是一起拥有彼此的身体,思想,抑或金钱还是其他?是同时拥有,还是独自拥有,还是飞第三方拥有的排他性。爱人,够了。我有爸妈,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他们的爱就够了。他们从来不会抛弃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小时候胖,长大了瘦,他们也爱我。我几个月前满脸痘,现在我整容了他们依然爱我。甚至我不在了,我想他们也会爱我。但是,亲人早晚也会不在,这是提前知道结果的存在。死是人人平等的。”
一个人
你看,周围多安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自己在讲话。
“其实,我一个人挺好的。这个房子只属于我,我自己一个人在内心里构筑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我一个人,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安安静静,不冷不清,任由我驰骋。我无比给别人分配时间,看别人脸色行事,为所谓责任和成熟埋葬我的青春和想象力,辜负我家人一生对我的用心浇灌。更不能变成我和一群朋友吐槽鄙视的曾经自己讨厌的那个人;也不能将这我这广博无尽的爱,只交付一个人。我想要平等地爱每一个我爱的人,那些对我好的人,我欣赏的人。但我又想要对一个人最好,那个人对我也最好,我有必要特殊对待,我甚至可以为了她舍弃我自己的生命。但我还是不容许我的生命还在的时刻,只被另一个人占有。”
“我的身体和我心灵还有我的大脑,其实是分开的。身体是本能的本我,那代表我的原始欲望,那是我生命存在的证明,我无需压制它,它需要去尝试世间的一切,挑战和不同。这幅皮囊时间有限,不在有限的年华去做想做的时候,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大脑和心灵会后悔的。但是,心灵总是可以说服身体,大脑有时候却不能。总是在评估,总是在吵架。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民主?好像这样的问题,没有尽头。你说,人要是被换了心脏,人还是以前的自己吗?被换了大脑那肯定不是了。基本可以肯定是大脑里的记忆成就了一个人之所以是一个人。但是如果我们复制了这个人的大脑,把它做成机器人。那这个人还会思考自由和民主的问题吗?还会思考责任和成熟吗?还会按照恋爱、性、婚姻、生育这样的顺序去生活吗?”
“好比工作当中,我们是不是一定要创造一个规范的流程。还是每个人按照自己擅长的方式去工作,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人的社会群体存在,就是为了制造这些规范吗?培养习惯、制定规则、美德、道德、公德、法律,发现规律、定律,制造标准,规模化,然后大批量教育、生产。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吗?”
名片太烂了
这时,我想起了最近印制的名片。我开启了台灯,在杂乱的桌面翻出了那个简洁古风的名片,上面印着我“CEO”的title,整个版面异常简洁,除了联系方式和姓名,还有背面的logo,并无其他,这点让我颇为自豪。记得上次我们这群CEO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桌面上展示,第一个出场的是高级灰,一个“I'm CEO,bitch”爆笑全场,大家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第二个出场的是磨砂白,只一个素雅的logo,别无其他,在场人不禁连连赞叹;第三个上场的是烫金卡,国际标识,面对大家一片哇哇的叫声,主人喷了几斤发胶的头发在笑声中乱颤......望着我手里紧攒的普通名片,我不仅连问自己:怎么可能?他们的名片怎么能这么出色,简直棒呆了,多么尊贵,多么有品位......
“真的,品味做重要,我每次看电影,都会看密室,看渡边信一郎、看哈维尔·多兰、看蔡明亮;听音乐听的是菲尔·柯林斯、新裤子、Mono的歌曲;读书读的都是《大江大海1909》《摩托车维修技术与禅》《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喏,这就是我的品味。所以我的名片一定不能比别人差。”
“我可以忍受自己别人查一次,但连续两次,我机会很恨我自己,我会咬自己,我会抽打自己;但我转念一想,打自己还是挺疼的,什么时候,我可以抓住一个人,他没有家人,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他离开了自己住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那就好,就是他,我要把他捆住,开始鞭刑伺候,奥,对了,要用臭袜子堵上他的嘴巴,他不能叫。另外,我还得寻找到一个偏僻的房间。但那个房东貌似不会那么轻易租给我,即便租给我,也会在房间里安装窃听器或者摄像头什么的,到时候这个事情就麻烦了。或者我搞一个地下室,哎,但我起码还是得有一栋楼啊,一栋有地下室的楼啊。”
“算了,这个不能再想了。这可是犯罪,我怎么可能做犯罪的事情呢。我还是有人类良知的。我平时还会偶尔帮助人,即便有时候吃饭忘了买单后来想起来也没去补上,不知道是否会有服务员因为这单生意而被开除,但至少我不是存心的,我不是个坏人。对,我不用做好人,但我至少不是坏人。”
“但哪是坏人?哪是好人?获得时候,有很多朋友在你身边,你一呼百应,你死的时候,就 里克·格麦兹一样,有1600人主动来参加你的葬礼?还是说你就像伊藤诚一样被称为人渣之王。又或者你像帕特里克·贝特曼一样,可以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坦然告诉他自己杀了不知道是20个人还是40个人。有的屠夫一辈子杀了1万头猪,还包括很多猪崽;甚至一些厨师把猴子固定在一个容器里,邀请客人拿着手术刀划开幼猴的脑盖,用纯银的汤勺慢慢地挖出脑仁来吃。而你走路的时候不经意间踩死了很多蚂蚁,那些素食主义者吃了比正常多了很多倍的植物,那些帮助我们生产氧气的植物。狗肉店开在一家宠物狗护理工作室的旁边,你说这不是神经病吗......”
这个时候,我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不知道是饿坏了,还是到了该吃药的时刻了。好像不能再和他说话了。我得按时吃药。
黄色
黄色的药丸、白蓝相间的胶囊,白色的小药粒一颗一颗放进我的嘴巴,我大胆地任由他们进入我的肠胃,让我不再浑身扭动。
他最后说了一句我特别喜欢听的问题:“你想成为你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我不会回答他,因为他知道我的。于是他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直到他消失,房间里真的只剩我一个人。太闷了,说了太多话,要多喝开水,要去洗澡。我呵呵了一下,打开了窗户,窗外还是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响。
不行,我要透透气,我说了太多话,我思考了太多问题,我要再找其他说话,表达我的思想,我这些思想是多么值得被人重视,如果大家都思考清楚了,我想这就是我作为哲学家存在的意义。
“但哲学家要想走近别人的思想里,至少身体要走出去,靠近别人的身体吧。”
我这样想着,便从衣架上取下了围巾套在了脖子上,拿起那顶我最喜欢的黑色帽子戴在头上,“这个大衣的长度刚刚好,尤其是我为自己配备的那个精致的长柄式雨伞。这些东西和我身体,还有我的大脑放在一起真的太好了,简直是绝配。”我的心这样想到。
当我走出家门,在夜风中关上门看到自家门牌号的那一刹那,我发现邻居的门牌号和我的一样,邻居的邻居也是一样。那些门紧锁着,不知道他们是除了远门,还是呆在屋里。
我没有去敲门,只是感觉一大波的忧郁开始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