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各种校友群都是怀旧热,我也无意中进了一个跨班微群。原本各班都很沉默,但这混搭后的化学变化却着实惊人,就像我正在温习的窑变,每日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我在这里遇到了N年未见的初高中同学,还碰巧在他出差的间隙见了一面。想想也怪,我们初高中同校6年,相互却只是know by name,在校期间唯一有过的交集,据说是他在饭堂不小心踢烂了我的水壶,而我却不记得事主原来是他。
就是这样的两个半熟不熟的同学,20多年后却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共进午餐。我们自然会聊起学校的种种,各班的同学、老师等,但最后的主题却不知怎么越来越沉重。
那个中午乌云压顶,然后暴雨倾城。我们坐在酒店40楼的餐厅,他给大家微信说,窗外大雨瓢泼,窗内惊心动魄。
是的,我们在聊一个谁也没想到的词,伤害。那些年,在那个以模拟试卷出名的高中,那些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老师点名隔壁班的谁谁,那个经常封闭的大铁门,那些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所有种种压力和压抑,直到今天,还会偶尔从梦里跳出来告诉你,它还在那里。
所幸,我们是这些年来自我修复尚好的大多数人,但却有一些人至今仍深受其苦,甚至再没机会好起来。
而我一直深感惭愧的是,当初我竟对此浑然不觉。我好像特能接受现实,觉得高中生活本该如此,没有一点斗争精神,也没有任何反抗意识。
于是,一度身为班长的我,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某种“帮凶”,据说当年我值日检查早晚自习凌厉的眼神,至今还让某些同学心悸。我忽然想起校外那个卖面条的男孩曾经偷偷告诉我,他说你们班男生说你就像薛宝钗,当时我还没太明白,现在想来还真是,我那时也算是自觉不自觉的应试教育的卫道士吧,只知道学习第一、高考第一、纪律第一。
高中三年带给我的另一个后遗症则是喜欢较劲,特别是跟男生较劲。在男多女少的班里做班长,一开始很难服众,所以我总想证明自己可以,或者是说女生不比男生差。这个后果有多可怕,我在多年之后才明白,但那时我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人,自立却强势,再也找不回女性应有的柔软与温和。
那天我们聊了一中午,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说到了那些人和那些事,故事是怎样从八卦走向悲剧,回忆是如何变得鲜血淋漓。我很抱歉刺痛了海归教授的小心脏,按说我们并不算特熟,他就是请我吃饭也没有义务来当历史故事的垃圾桶。但我还是要谢谢他无意中让我正视了那个我曾经觉得好像与自己无关的词语——伤害。
在时代的大背景下,在那个特定的小环境中,其实我们谁都没有逃过。但我们事后还是有所可以选择,选择修复,选择改善,选择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