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读东坡词,看东坡传,品味东坡的洒脱人生。
当读到“此心安处是吾乡”时,我心中激起了千层波浪,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多么达观,多么洒脱的情怀啊,这是多么超然世外的境界呀。
想想东坡一生仕途坎坷,屡遭贬谪,后半生几乎都是在流放地或是流放途中度过。他却从未表现出消极遁世,一蹶不振之态,反而在流放之地愈磨砺胸襟愈宽广,愈打击心境愈超然。
然而当我找来“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原文一读时,发现原来是我会意错了。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词的序言写道: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原来王巩因为受到苏轼“乌台诗案的”牵连被贬宾洲,五年后才得以北归忭梁。王巩因”乌台诗案“受牵连遭到贬谪,流放岭南。当时的岭南是瘴疠之地,北方人被贬去岭南者几乎都是一去不返。柔奴虽为歌妓,却毫不畏惧执意相随。
岭南五年的湿热与风霜不但没有憔悴柔奴的容颜,反而让她更显妩媚清丽,生活显然是艰苦的,岁月如何能像她的笑容还有梅花的清甜?岭南该是他们的伤心地才对啊,当苏轼转头向柔奴问,在岭南生活一定很艰苦吧?柔奴笑着淡淡地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语道破了天机,这天机不过就是人心而已。
故乡是什么?是归程,是依靠,是无时或忘的思念,是历久弥新的牵挂。是风筝放飞时手中的线,是千里游子夜归时的灯。是李隆基的杨贵妃,是皇太极的海兰珠,是贝多芬的朱丽叶,是歌德的夏绿蒂。
这种含蓄的表白,虽不像“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表达的那么直白,却更多了几分深情和回味。
我想,东坡定是深深地被这种深情所打动了,所以写下了这首诗来纪念柔奴。毕竟他也体会着这种情感,他在爱妻王弗死后十年还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柔肠百转的千古绝唱。
“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多么深情的告白!
不论漂泊何地,有你的地方就有家;不论流落何方,有你的相随便会心安;不论遭遇何苦,有你的陪伴便是最甜的回忆。
人生一世,功名利禄皆是虚无,若得此般一知己相伴相随,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