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的明月清风
作者:陶彦燕
“别处”是个很抽象的词,往往不在此处,就在别处,但它却又具象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我们总因各种机会去到一些别处。或探亲,或访友,或为看看别处的生活,瞧瞧另一番风景。近是别处,远亦是别处。但不论远近,我们若是用限观察,用耳倾听。用心体会,用脚步仔细丈量,便会留下深刻的感受。我去过的别处不多,但有两处令我记忆颇深。在往后或迷惘或困苦的日子,关于它们的记忆总能带给我几分慰藉,让我心中住上一份淡然。
今年6月,老家小镇与主城之间,终于通了高速公路。每次乘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公共汽车,望着不紧不慢向后流动的田园风光,我总想起童年时。跟着父母走过的山路。那时,出行极其不便,村里连摩托车都没有。逢年过节,我随父母去别的村子探亲,都是沿着“毛石路”走,有时还得爬山。在去外公家的路上,有一条捷径,那是一段隐在树林间的小路。来来回回。不知我与它相逢了多少次,但它于我而言,总是那样可爱。这段小路,留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
小路藏在一片松树林中。路两旁。许多不知名的野花自顾自地开着。似乎一点儿也不愁山间罕有人赏。令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片生长在这条小路最宽处的蒲公英。在一块少石头的平地上,一株挨一株的蒲公英开得很好。长条带齿状的碧绿叶子。肆意地向四周散开,中心亭亭立着一根不硬不软的叶杆儿,顶上生出一朵淡黄色的花儿。若是在结籽期,那笔直的叶杆上便见不到花朵。而是举着一团儿圆圆的绒球。这组成绒球的种子,洁白如雪,轻盈如羽。路过这里时,我都会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朝着它们呼气,吹得种子乱飞。恍惚间,它们便跟随我童年步行的足迹,伴着岁月吹进梦乡,吹入记忆,常常勾起我心里的几分喜悦。如今。宽阔的水泥公路蜿蜒在山问,上面奔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小路再也无人踏足,杂草丛生。那一片蒲公英,也淹没在了荒野间。幸好它仍存留在我脑海,偶尔想起,心中依旧盛满喜悦。
别处,能留给我们美好的回忆,也会引起我们思考人生。前年冬季,一时兴起,买了车票前往四川乐山。在领略了乐山大佛的雄奇后。时间尚早,我便漫行在山间。不知不觉,走到了麻浩渔村。渔村最热闹处,是一条主营饭食的小街,街上多是游玩的旅人,没什么特别之处。穿街往前,嘈杂的人声渐渐消失。下石阶,一抬头.便望见一座横跨在河上的廊桥。桥影映在河面上,一幅山水画跃入眼中。这座廊桥名为“濠上大桥”,建于1993年,它连接着乐山大佛所在的凌云山与麻浩渔村对岸的乌尤山。看着乌尤山上林木森然。郁郁葱葱,我便穿过廊桥。从入山小径拾阶而上。登到山腰,冬阳乍现,金光倾酒,一道道光芒从枝叶的罅隙里投下,印在石阶上。一瞬間,仿佛万物俱寂。我环顾四周,似乎真正明白了苏东坡在《前赤壁赋》中那番“清风明月”之论。的确,这世间只有天地里的清风明月,才是“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也是我们能够长久拥有的。当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贬谪黄州。凌云之志不得酬。但他仍能在这个“别处”泛舟取乐,饮酒咏诗,这何尝不值得人钦佩呢?面对所失,若是能够保持豁达乐观的心态,一切难事也都会变得简单。
我们“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一生之中,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我想,惟有别处的明月清风,才会毫不吝惜地赠予我们几分美好,长久伴随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