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盹,窗外的汽车声慢慢消失。
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院坝头的茶花、紫荆、栀子花全都了无生气。堂屋里,坐在藤编的椅子上我望着电视,播了无数次的《新白娘子传奇》,妈妈从灶房端出西瓜,我拿起就啃,“慢点,米米吃进去,脑壳上就要长出西瓜苗苗…”,以至于每次蹲大的时候脖子都要埋酸,查证误食的那颗西瓜米米有没有被我成功排出。
院坝头铺满了晒垫,戴着草帽的人,手里拿着虾爬,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虾谷子,往往虾完自家的晒垫过后,一张脸比西瓜还红,红得发黑,脱掉草帽,拿起比自己脸色还白的西瓜啃起来,啃完不忘把西瓜皮丢给午睡的猪儿,把本来安静的猪圈撩拨得像在开交响音乐会。
太阳下山了,云蒸霞蔚,风博机忙碌地转着,淘汰虚有其表没有米粒的谷壳,我握着风博机的手手全身都跟着转动,父辈们把海选过后的米粒装进蛇皮口袋,一袋一袋的码进拖拉机里,伴随着轰冲冲的声音,拖拉机高调地出发了,大多数时候他也会灰溜溜的回来,伴随着一句“日他妈,还要晒过,说的还湿,不晓得还要啷个晒,那就明天再晒个太阳再交嘛…”
日子在这样透彻的阳光中大剌剌的过着,交粮是不会一次就交过的,要么湿要不重新风过,交粮现场的那个戳进袋子里的铁杆杆就像音乐会的指挥棒,指挥着我的父辈们辛勤地劳作。
我也忘记了,从哪年开始我就不用交粮了,楼梯下面那个粮仓里面堆着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谷子,每年新谷子出来,就把旧谷子搬去打米房打出来喂猪。
院坝里还有小伙伴跳房子的声音,在家无聊了,走两步去二爸屋头坐会,看着同样的电视,再朝里面走就是三爸四爸的屋,后面就是小丹妹儿的屋,找到娟姐静姐小丹妹儿,顶着太阳,跑到婆爷屋头去撒野,或者拿起扫把到林班头去打扫干净出来一片空地,办姑姑宴……
那时候找人,才走到三道龙门子问都问的到,如今走到小区门口了你都不一定找得到人。
我有过家,如今却只有房子,像火柴盒一样的房子,为了孩子上学或者工作便利花大价钱买下一个火柴盒,望出去没有茶花紫荆花栀子花,也没有铺满晒垫的院坝,甚至连知了的聒噪都没有了。我的孩子才是可怜的一辈,他们的家在哪里呢?
透彻的阳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一切都吸进那个巨大的洞里面。我的童年、我的父辈赖以生存的土地都被吸走了,难怪我的爸爸住在28楼的房子里说:这儿没我屋头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