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上半年 ,电视剧领域出现了一种怪象:整整六个月时间,竟无一部“古装历史剧”上星播出。对于这种“前所未有”的怪象,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这其中自然离不开广电总局的严查严审,总局审核力度的加大与标准的提升,使得一大批古装剧“胎死腹中”,其中更是包括巨资打造的豪华大剧《如懿传》、《巴清传》。然而根本原因还在于古装剧本身的质量问题。
近年来,古装剧普遍存在着”剧情不走心,制作不精良,思想不健康”的“三不”问题。这不仅污染了观众的视听审美,同时也违背了历史观与价值观,对精神文明的塑造造成了极大危害。从整个2018上半年来看,唯一一部上星播出的古装历史剧便是《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了。其继承并发扬了2015年《琅琊榜》的优良传统,用一种“架空”的历史形式,传承了优秀传统文化,彰显了新时代的精神思想。本文意在通过对《琅琊榜系列》蕴含的历史文化进行深度挖掘,找出其所传承的传统精神。
一、隐与仕,传承民族魂魄
“历史剧”本是戏剧种类之一,其创作源泉则是取材于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黑格尔把它界定为“向过去的时代取材”的作品,并把“维持历史的忠实”作为一条重要的创作原则。换而言之,一个高品质的“历史剧”,是在真实的历史环境中,选取典型的历史事件,加以合理的历史虚构延伸,从而反映出一种光耀后世的精神情怀和“古为今用”的经验教训。《琅琊榜系列》虽然严格来讲不符合历史剧的创作要求,但却同样承担着“反映精神情怀”“提供经验教训”的重大使命。
唐太宗有诗云:“高轩临碧渚,飞檐迥架空。作为“古装架空剧”的《琅琊榜系列》自有其与生俱来的高屋建瓴之势,它以一种“大格局”、“大情怀”、“大气魄”的大手笔为我们勾勒出一个不存在的“真实时代”。“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天然纯真,淡泊明志,品格高洁,傲骨嶙峋……这始终是隐士的品格,也是人格的魅力。从诗经的《考槃》到陶谢的山水田园,从儒家的“乘桴浮于海”到道家的“道隐无名”,无不渗透着隐士文化的深刻内涵。两部《琅琊榜》演绎了两种归宿,两种真实自我,同时也蕴含着两种殊途同归的传统精神——隐与仕。在“家国天下”的大格局下,两剧的结局虽然大相径庭——一入世一出世。但实际上却都演绎着真正的自己,林殊只能是林殊,最后终将还是林殊,而不是梅长苏,故他选择捐躯于战场;萧平旌只能是萧平旌,最终还是萧平旌,而不是萧平章,故他选择归隐于江湖。
庄子虽“曳尾于涂中”,但他却不止一次的谈到“为天下”,这在《庄子 应帝王》中尤为显著。其“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顺物自然而无容私,则天下治矣”的思想合乎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主张。其实,无论是林殊还是平旌,他们都做到了隐与仕的高度统一。金庸先生于《笑傲江湖》中把隐士分为两种:“天生的隐士”与“后天的隐士”。林殊从一开始便是赤焰军少帅,即使没有当年的梅岭一案,他也会戎马一生。待到化身梅长苏,肩负“七万英魂”的“正名”之责,林殊又必须进金陵,必须再一次面对猜忍的梁帝,搅弄帝都风云。当他为林氏与祁王顺利正名后。又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北境战乱,以致最后马革裹尸,无法完成对霓凰的许诺,只能期之来生。林殊是后天的隐士,只要“家国有事”,他是必然不会抽身而退的。
而反观之萧平旌,则是“先天的隐士”。一开场便以“寒潭小神龙”的洒脱面貌出现。在《风起长林》中,主创团队自然而然地于场景设计中加入了空灵的自然之音,毓秀的山水之气,就连萧平旌的武功剑法,也大有“独孤九剑”的轻灵之风。将水墨风、江湖气等元素融入到场景的构建中,营造出一种有质感,精致且细致的典型环境,从而烘托出人物的性格特点。例如开篇时对萧平章的刻画:从沾满鲜血的脚下土地,到孤城远望的背影,再到流淌鲜血的手。这无疑是一种暗示和追溯,从萧平章的背影中似乎可以补全当年梅长苏之死所略去的空白。以上两种情景的不同刻画,反映出两种不同的“隐士形象”来。
“隐士”,便是“隐”与“仕”,这种形象不是脸谱化的“披发入山林”与“狂歌击节”,而是一种“其心至纯”的淡泊之性。正如梅长苏临终前告诫萧庭生所说:“:无论以后如何权高位重,千万不可迷失本心。”这个本心,便是淡泊之心,便是一个“隐士”所具有的“赤子之心”。《风起长林》于萧庭生去世一处做了极为细致的环境刻画:梅岭之雪,遮天蔽日,而金陵城上却是碧天之云,万里无波。这与之前萧平旌于北境作战时的环境刻画形成了鲜明对比。在之前长林军与大渝皇属军之战中,环境描写极尽惨淡:天上太阳的变化与地下战场的变化时刻相联。天空中从无日,半日,再到圆日,暗示着地面战场的惨烈战斗情况。将这两处对照参看,则恰巧证明了从梅长苏到萧庭生所传承的“隐士精神——“一个人本性若善 ,纵然是炼狱归来, 其赤子之心亦可永生不死。”
二、蝶与蝉,诠释君子品格
刘勰言: ”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一花一叶,一鸣一啼,都可以构成一种意象,蕴含一种精神。《琅琊榜》正是通过片头画面来表达意象、传递精神的。例如第一部的片头画面是一只振翅而飞,翱翔人间的蝴蝶;第二部则是以一只鸣于树丛间,最后变为琥珀的蝉作为意象。这绝非随意堆砌,而是独出心裁的精心设计。《庄子·内篇·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此之谓物化。体现的是一种“适志”,所谓“适志”,便是义无反顾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说:“咏蝉者每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两部《琅琊榜》,一以贯之的是一种“蝉心精神”,正如黎崇老先生赠给梅长苏的那枚玉蝉的寓意:“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
亦如萧平旌月夜醉酒舞剑时的长吟:“皎皎贞素,侔夷节兮。帝臣是戴,尚其洁兮。”此二言同出曹子建《蝉赋》,正是“贞正淡泊”精神的真实写照。
这在两部剧的片头中有着细微的刻画。第一部的片头处刻画出一“蝶”,寓意着梅长苏“破茧重生”,从林殊变为梅长苏;而其飞翔的过程则代表着梅长苏的“正名”(为赤焰翻案)历程,最后“蝶飞于天”则代表着忠义精神的发扬光大。第二部片头处刻画出一树间之“蝉”,寓意着长林府“历三朝故事,辅两代明君”的高处不胜寒,而此蝉至始至终栖在树间,未曾动摇,则反映长林王府守护大梁的历程。最后蝉化为琥珀,代表着忠义精神的千秋永固。(皇帝诏曰:长林之名永存)该剧借助“蝶”“蝉”及“赤焰手环”的意象,表达出传统精神的薪尽火传。
结语:
“论豪气何曾怨悲凉,清平世间享,愿天下从此烽烟忘。”情怀,也许我们人人都有。但有人却已经把它尘封在内心深处,《琅琊榜》则重新拾起了我们的那份情怀。论语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琅琊榜》的“精神传承”恰恰为重塑传统精神刮了一阵“先头风”。
其第一部结尾处曾有这样一句话:“不,不是起风了,而是在这宫墙之内……风从来就没停过……”《琅琊榜》虽然结束,但“琅琊之风”却未曾停息。正如蔺晨所说:“代代不断的除了情义,还有野心权利,阴风诡雨。”人世间的情义与斗争未曾停息过,世人是在善与恶的考量中不断前行。《琅琊榜系列》作为国产良心剧佼佼者,带给人们的不只是一种“以素为美,以正驭邪”的审美体验,更是中国优秀传统精神的广泛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