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寝楼前多了一只虎皮猫。
许是一场秋雨过后,猫先生躲到了屋檐下,至此,便贪恋上了这里的温柔乡吧。
我们看它时,猫先生总是乖巧地卧在门前,偶尔抬起头,一双棕黄的眼睛便和我们对上,那又很转头了,也许是有些怕我们的吧。我们唤它咪咪,猫先生总是不应的,他有些退缩地蜷起身子,眼神睥睨着,我们也只好作罢。
却总有好心的同学,给它带来各色点心。楼前有银杏,某一日下课,猫先生沿着月光,从远处的夜色中走来,抬头望月,踩着满地的银杏叶,转眼又消亡在了苍茫月夜中。
那轻盈的身姿,待到良久,才使我回过神,转身,便看到那满地的银杏。
这是秋冬不分明的国度,前些日子还青绿的银杏,过了小雪便染上了满目杏黄,石阶落叶翩跹,婆娑憧憧,仿若故人归去踏过的枯枝轻响。
这是沪上的冬日,长空碧洗,淡玉的天幕下,偶然的雁阵惊寒。
我是一向喜欢银杏的。
最喜每日晨上,寝楼外满地黄叶堆积,更添冬日的肃萧之意。
亦喜夜色初笼,只留叶梢一盏小灯,远处树影朦胧,只叶下一点余晖,于杏叶下窥月,而不知今夕何夕。
总觉得若是银杏能与桂花同开,那也应也有一番意趣,既可仰望月,细嗅桂香,又可俯而寻杏,耳闻蛙鸣。
遥记一年前在东绿军训时,也应是有着银杏的。恰完晚饭从餐厅出来,天已半黑了,月也应是刚过楼梢,我和杉从小路绕回宿舍,昏黄的路灯下拐角处,落满银杏叶。不忍踏叶归去,便绕而行之,我们便顺着小路往前走。
路上没有什么灯,又看不清走过的路,我们就顺着楼一直往前走,不知是走上多久,便是了尽头,蘑菇状的小屋旁,虚悬着一盏灯,杉说,去看看吧。
我们便拉着手走去,抑或是心有灵犀,那亮着灯的窗台上,摇落一窗杏叶,抬头,正对上那杏树,天色早已渐晚,清亮的月光穿透枝桠繁茂,看不清那些叶片的形状,只觉月光洒落在淡黄的叶片上,似是铺上了一层细霜,小楼应是不高的,那杏树也不过碗口粗,却也已是亭亭如盖。
我们怕扰人安眠,便也匆匆离去。
第二晚的拉练,由于脚力不够,我一直跟在在队伍的最处。具体的路线早已记不住,只记得过了那桥,穿过那地道,走到湖边边,正是清风抚叶明月过西窗,湖畔的水轻轻逐着那堤,在月光的倒影中波光粼粼。
后来读龙应台那水中白杨树的倒影,才后觉,那杏树的倒影也应是如此。无时相同,又无时不同,所以到底那岸上的银杏,还是那水中的银杏影,才是那唯一的客观实在?
秋风不相识,又何必微动涟漪?
于是沉思万千,却又想起几年前夹在字典中的银杏叶,重见天日之时,叶早已风干,拿在手中,轻薄如蝉翼,早已无当初的重量。
银杏谣,何日忆?
见到那封藏了多年的银杏叶,却也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那些关于银杏的思量,也不过是满地滚落的杏果,早已悄然离去。
……
又见银杏,此去经年,应是思念。
那也只能怜取眼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