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想,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另一个我存在呢?和我有相同的相貌、身高、年龄和性格,只是父母不同、家庭环境不同和成长环境不同。如果让我放任自己的想象力去构想,我肯定会把他想得很完美,有外向的性格,学习成绩优越,家庭条件优渥;有很好的品德,诚实善良,待人友善谦恭;独立自主,孝敬父母,有崇高的理想,有名牌大学的学历,最好是书香门第,从小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试想一下,这样的自己,一定是个优秀的“我”。倘若我站在他面前,肯定会自惭形秽。当然,这样的“我”是不现实的。
科幻电影里就有讲不同平行空间里存在相同的人,每个人的音容笑貌一模一样。小时候,我就在幻想,其它平行空间里的那个我过得怎样?他是否过得幸福快乐?他的家庭气氛是否其乐融融?他是否拥有了我梦寐以求的那辆玩具赛车?他的外公外婆是否像我的外公外婆那样好?太多的问题让我对另一个“我”的存在充满极大的期待。我真的很想去认识他,去和他谈谈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深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另外一个我,只是我给自己的一次美好的幻想。虽然世界上另一个真实的“我”并不存在,但假如当初我的人生因为一些小的改变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我可能有更好的生活,可能有外向的性格,可能有让人艳羡的高学历,可能我的品德还不如现在的自己,可能我成了监狱里的一名囚犯。一切的可能都不可能再发生了,因为我的岁月再难回头。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只能全凭想象和猜测。
改变我人生的可能有三次,都是从父母和外公外婆那里听来的。我先说第一次,第一次大概是我只有两岁多的时候,因为那时家庭条件差,父母给我喂玉米羹,不知为何?我经常拉肚子,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瘦得皮包骨头,和那些长期吸毒的人区别不大。更严重的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走路也是用两只小手在试探着走。当时在很多人看来,我大概是养不活的那种。后来,父亲去县城医院找了一位曾经的高中同学,得到指点后,方才知道我眼睛看不见是因为缺少营养元素。至于拉肚子,父母背着我看了很多民间医生,后期由于及时补充营养,身体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我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挺过来,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五岁时的我也不可能会在安徽的某家砖厂外突然知道人会死这件事。
第二件事,我还小的时候,大概是在五岁以下,因为我的记忆的起点就是在五岁,更早的记忆都是零零散散,而且模糊不清。一个颇有家资的老板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子嗣,恰好我是家中二子,老板有收养我延续香火的意思。加之那时家里条件差,父母分家时除了分得两间泥墙瓦房外,便是几个破旧的瓷碗,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真不为过。听外婆说,“计划生育”搞得严,我是超生人口,属于黑世人口,分不到土地,就连家里修建新房时得到批准的建房用地也没有我的份。超生孩子最直接的当然是罚款,罚款金额大概是八百多元。千万别小看那时的八百多元,我家里还拿不出这笔钱,还是去向外婆家借的,才交上了这笔罚款。外婆说:“你父亲打了一年多工才把这笔钱还清。”那位老板当时愿意出一两万给父母,父母估计还是舍不得,这事便没了下文。试想一下,如果当初我被那位老板收养了,我是否会有不同的生活、不同的朋友和不同的人生。生活不如意时,我有时竟然希望当初自己被那位老板收养。
另外一次就比较稀松平常了,外婆山脚下的一户人家愿意用一个女儿和几千元换我,在我听来,多半为大人之间的玩笑话语,但其中可能包含一些意向,假托玩笑藏住真话,不成也不会显得尴尬。在农村,受封建残余思想“重男轻女”的影响,大家更喜欢儿子。前些年,在那种“重男轻女”思想的熏陶下,我也变得有些封建,直到年长些后,反倒更喜欢女儿,女儿知冷热,心思细腻会关心人。儿子则不同,在中国普通家庭里,鲜有儿子如女儿般的体贴照顾人。我很庆幸父母没有同意这次交换。在我的心里,我可能长着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但奇怪的是,我又是个极度淡泊的人。
我不否认,我希望出生在一个家庭条件优渥的家庭里,这大概是每个人在某一个年龄段都会想的一个问题,有的可能只是在大脑中一闪而过,而有的却稍显偏执,乐此不疲。可能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只是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幻想自己在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和生活后,生命会更加丰富精彩。人们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永不知足。如果你往坏处想,假如自己因为某个原因走上了另一条人生路,你能保证那样的你一定比现在的自己好吗?不一定吧!人生路道长且阻,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世界上如果真有一个各方各面都完胜自己的“我”存在,年轻时的我受俗世名利和物质的毒害,估计会无比艳羡那样的一个“我”,但年纪稍长后,走过的路长了,看过的风景多了,也就不再那么看重那些身外之物了。头发剃得越来越短了,连基本的梳头发都觉得麻烦了。爱人前卖弄的心性也陡然一转,变得更加谦恭友善了,变得更加沉默了,变得不喜欢耍小聪明了,变得闲暇时喜欢与自己的内心对话了,变得喜欢追求更高的个人思想境界了。
就算世界上的另外一个我真的非常优秀,趋近完美,我相信,在我身上,也一定有他所不具备的东西,如我的人生经历,如我所遇见过的那些人。我相信,我的身体和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是无可替代的。我不优秀,但我对这个世界,真的很温柔。
2019.12.9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