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诸修出手夺宝,李探花血染逍遥津。
皇都大地的天空沥沥下起了雨,冲刷着染红了大地的血。
逍遥津南五百里处,有一孤山拔峰,其峰之上万仞开屏,源泉叮咚,峰峦叠翠间,崖隘苔生,悬臂高张,浑圆清秀。
山背脊处,泉水映雨,烟波滚滚水皱皱。
山脚有山碑,宽余数尺,上书三个大字。
在山碑处,一道单薄的人影背靠于其侧,微微喘着,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急奔于此。
那少年雨纷飞之中,水渍顺颊而下,洗刷了满脸血渍。
肩头处一只小小鼠儿抖了抖身上的水气,阮自跳将在山碑之上,冲着下面的少年吱吱叫了两声。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逍遥津匆匆遁逃至此的李探花。
他不知身处何地?只知道紫气云芝的灵力耗尽的那一刻,丹田内的道种双叶便已经枯萎了。
极重的伤势让他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探花微微抬起苍白的脸颊,看着雀跃顽皮的噬灵鼠,勾了勾唇角,目光所视处,山碑之上三个大字怔怔自语道:
“方寸山吗,没想到我竟然到了此地,不知追踪而来的人是尸王门还是驭兽宗。”
探花望了望归来之路,有些担忧地自语道:“连城大哥和秦姑娘他们不知去了何处?”
他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水渍,凌乱的鬓发随风在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前晃动不已。
只是,那双本该朝气蓬勃的星眸,此刻闪烁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
沧洱海、逍遥津一路战来,探花稚嫩的脸颊,少却了几许稚气,多了一分凝练的刚毅之色。
胸襟处的掌印又深了几分,死气般的血水渗出,呼吸起伏之间,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痛楚。
探花凭借雷体的强悍,已然忍耐了多时,然而道种的枯萎,让他再也无法承受如此惨烈的疼痛。
他依于山碑,遥望着九天之上飘落的雨滴,清瘦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思念,不禁暗自呧喃道:“丛云、长空、闯王,分离已有时日,不知你们现在何处,是否可好?”
他不知几人在哪里,也不知他们现在是否活着,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很糟糕了。
“吱吱吱。”噬灵鼠小小的爪子拍打着瘪瘪的肚皮,显然是饿了。
“真是个大爷啊,我快要死了你这吃货却饿了。”
探花苦笑,自石戒子里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空灵石,送给噬灵鼠,想了想,探花旋即又取出一壶百花酿给它。
噬灵鼠极为喜食此石,又喜嗜酒,吱吱两声,两只爪子捧着空灵石,便扒拉着小嘴雀雀地啃嚼起来。
空灵石配酒,端地是嚼的香甜。
探花看着噬灵鼠的模样,微微楞然,似乎想到了当初自己遭遇噬灵鼠的情景。
“你还没有名字吧?或许你该有个名儿了。”
探花沉思:“叫什么名儿好呢?”
对于起名儿这种伤脑筋的事,探花却是无聊地认真了起来。
“你这位大爷,就叫打野吧,随我姓李,这名儿好,辈分见人高一等。”探花抚着噬灵鼠的脑壳儿很满意地笑了。
“噗嗤。”
蓦然,一道清脆的嬉笑之声传来。
笑声莹莹,惊动了山碑处的一人一鼠。
“吱吱。”
噬灵鼠于探花的肩头,小小的爪子遥遥指着不远处的崖隘,冲着不速之客吱吱叫了两声。
探花寻音望去,顿然错愕。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矗立着一位身背竹篓的妙龄少女。
几株青葱般的药草自背后竹篓探出,依在少女的凤丝处。
少女手执一柄花纸伞,一袭素雅,娴静悠然,随着清风细雨瑶拂,鬓角金凤丝微微摇曳,湘裙斜曳在崖隘,好似聘婷天仙,皎皎缥缈,如同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画儿般美妙。
探花微微失神,看着崖隘上的少女,四目相对,他仿佛看到了一溪纯澈的清泉,自少女纯净的眸子里流动。
探花不禁暗暗惊讶对方的容颜之姿,竟然比之秦丛云亦是不输半豪。
若说秦丛云是一汪灵动秋水,眼前女子便是一峰白雪,有点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再若说探花的眸子像虚空明亮的星辰,眼前的少女则更像清泉里的那枚贝珠,吸引着日月星辰的精华,透着自然的灵韵仙气儿。
对,就是那股仙韵儿,于青山细雨中,花纸伞下,吸引着探花的一对星眸。
探花微微嗅着鼻子,似乎闻到一股香味,那是一种奇特的药香。
方寸山下花纸伞,此处无关风与月。
“你……”
“你……”
少年少女二人四目,沉静之后同时打破了平静。
“还是你先说吧?”
探花依在山碑旁勉强一笑,似乎牵动了伤势,不禁咳嗽了起来,一丝血气顺着唇角溢出。
花纸伞下的少女看着探花的举动,微微蹙眉:“ 你伤势很重,你怕是要死了。”
少女音柔如水,极是好听,出言断他生死,却令探花生不出一丝反感,微微颔首道:“是吧。”
探花回答的也很平淡,面对突兀出现的 陌生女子,他却提不起一丝防备心思,因为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意,她并不是为宝物而来,或许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这鼠兽儿倒是嗜酒的紧,你为他起的名儿太过恶俗了些,还是唤作小酒儿好听。”少女看到噬灵鼠的模样,忍俊不住地笑盈盈道:“你要死了,可是你死了它怎么办?”
“它?”
它自然指的打野,或者是小酒儿。
探花看了看有了新名儿的噬灵鼠,又看了看花纸伞下的少女,苦笑道:“它,拜托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探花有些空荡荡的失落,或许,是因为不知自己真正是谁而不甘,也或许,不知少女的名字而空白。
酒儿小巧的爪子抱着空灵石,停下了啃嚼的动作,冲着探花不满地哼哼唧唧,显然,对于轻易把自己送出去的探花极是不乐意。
信以为真的少女却是开心地乐了,旋即柔柔一笑打趣道:“能以空灵石为食物的小酒儿,我可是养不起,看样子,它似乎也不情愿跟着我这般素未平生的人呢。”
显然,少女拒绝了收下酒儿。
探花面色一黯,只见少女盯着自己的伤口说道:“枯煞掌,焚心噬血断人生机,乃是尸王门的绝毒之术,不若,我治好你的伤,你还是自己供奉它吧。”
闻言,探花暗暗惊诧,原来此女早已看出自己的伤势。
却不知为何要救自己?
那女子似是察觉到探花的疑惑,解惑道:“尸王门所修术法,有损天和,皇都修士多不耻,我自然亦是不例外。”
原来如此,探花顿时心中明了,疑惑问道:“姑娘为何出现在此?”
“我与师婆婆来此山采药。”少女撇撇嘴,似乎对于自己所谓何来,不愿解释太多。
“师婆婆。”探花疑惑地环目四顾,唯有少女执伞一人,哪里有什么婆婆。
少女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犹豫了片刻,阮自于纱袖内取出一方玉瓶,抛给探花道:“这是金风玉露,或许可以治好你的伤,你且拿去吧。”
“多谢了。”探花感激了一凡,少女此时送药,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打开玉瓶,顿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瓶内液浆青青如玉,沁人心脾。
此时此刻,他那里还顾得上金风玉露到底如何,一股脑儿全部灌入口中。
“咝。”
正所谓良药苦口,一股辛辣之感油然而生,探花只觉肺腑燃烧着火焰般,金风玉露蕴含的药力瞬间发作。
然而,在他的丹田之内,却是另一凡奇妙之象。
若是探花可以内视,便会发现金风玉露流淌于丹田,青浆灌在枯萎的道种双叶之上,如同枯败的幼苗受到雨露的滋润一般,竟然双叶舒展,生机盎然。
道种双叶恢复了生机,轻轻摇曳,一层灵光蕴生而出,探花精神一震,只觉虚弱渐去,元气渐复。
“好强的灵药之力。”
他顾不得其它,闭目盘膝于山碑之侧,开始运转大演道书的法门,借助金风玉露的磅礴药力,修复胸口的伤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又或许两个时辰。
探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次睁开眼时,顿时大喜。
胸襟处的掌印赫然变淡了许多,修为不但恢复如初,体内的窍穴更是因为金风玉露的药力冲击,开启了不少。
现如今,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在金风玉露的磅礴药力冲击下,只差一点点便要全部冲开。
若是全部开启,便会进入太初境第三个小境界,生息境。
探花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那位救下自己的花纸伞少女。
然而,此刻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踪迹,当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来去影无踪,又似乎她不曾来过一般。
他不禁有些失望地自语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不知她去了哪里?”
“小酒,你可知那位女子去了何处?”
探花揉了揉噬灵鼠的脑瓜儿,问道。
最终,探花还是如那少女般,把噬灵鼠的名字唤作了小酒,至于李打野这个名儿,纯属自己一时的恶作剧,果断地被他放弃了。
“吱吱。”
噬灵鼠匍匐在探花的肩头,小爪子却是指向山巅的方位,似乎是提醒探花,那个花纸伞的少女去了那里。
“山巅,或许她去那里采药了吧。”
探花如是想着,却是越过山碑,踏足崖隘坚石,向着山巅掠去。
他自然是要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