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两个年俞古稀的奶奶在等公车。
奶奶A说:“听说最近拍证件照很便宜。”
奶奶B说:“那个照挺好的,死了放大了做挽照。”
奶奶A说:“嗯。”
······
节俭一生的老人,连后事都在说要怎么节俭,真的是把节俭当成了常态。
而且两人说得那么坦然,那么随性,好像在谈论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问题。想来也许是活过了那么悠长的岁月,所以,谈论死生,如此豁达。
生活在儒家文化中,我们对死的话题几乎是不谈的。孔子就说:“未知生,焉知死?”从而避免了人一生中几乎是最沉重的话题。
我,我的朋友圈都不会讨论这样的话题,我会想到这个话题,梦到这个话题。想到我死后会去哪儿?在梦中想到我独自一人漂泊无依,魂灵不知归向何处还会被吓醒。这其实就是回归到了那三个最基本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将到哪儿去?至今没有解答。
中国人常有“叶落归根”、“魂牵故乡”这种根的意识,这种意识深深扎根于国人心间,不轻易离开,尤其是在乡土中国,有土地,有家人,许多人从出生到死亡,一直守候在同一个地方,从未想过会在他乡度过这一生。他乡、他方只是一个驿站。也许是这样的意识,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安全感。“将到哪儿去”的问题,迎刃而解。从前的人是身体发肤一起埋葬于家乡的黄土,现在的人化成灰土埋葬与黄土之下,几缕青烟在故乡的天空消散,以示与家乡的联结与永恒的守护。只是我们活着的人永远无法知道真正在地下的那一刻,内心是否得到了真生的慰安。
偶然间听老人说起“死”,在乡间,这是一个沉重且“不吉利”的话题,不必放在心上,嘴边,也许在某个无法入睡的深夜,你闲来无事,在万籁俱寂中,忽而跟我一样想到了这个话题,那就想想呗。
清明前夕,又逢下雨,想起逝去的亲人,安好吧!
附录2014年的一篇文章
《那些睡不着的日子》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无论秋冬春夏,无论外界喧嚣,我总能安然入睡。而明早醒来,两眼清明,对着镜中之人莞尔一笑,新的一天便又开始了。我们正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无论生活经历还是人生阅历,都似乎少了一点。真正能让我们“愁到深处”的事,近乎寥寥。但总有那么些个日子,让我们睡不着……
前些时候,忽然面对亲人的离世。亲眼目睹爷爷在病榻前最后的挣扎,也亲自与家人一起送走爷爷。恍惚觉得,人生一世,仿若浮萍,漂浮四散,免不得几场颠沛流离,富贵繁华自不奢求,顺其自然。最后,一切都归于雨露,归于宁静,归于尘土。刘亮程说: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我们帮不了谁。初读,只觉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薄凉,这种薄凉,透彻心扉。但我似乎懂了,爷爷的病痛我无法替代,他日益年老,寒风在他生命中肆意侵袭,我无力亦无法阻挡。最后,寒风在他的生命中由吹彻变为席卷,毫无情面,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深夜悄无声息之时,总会想起在床前我去握他手的一幕。我轻轻地握住了他苍老的,干瘪的手,轻唤爷爷。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我明显觉得掌心的温度渐渐升腾起来。爷爷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他的眼神,一直与我默默对视着。那是尝尽人间艰辛的老人对生的坚强,对死的挣扎啊!那是他最后的期盼与留恋啊!于是,我再也睡不着了……
忽而想起有个老师与我们讲“离别”,他说:我们害怕每一次的离别,是因为我们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后无所适从的感伤与慌乱。如果失去终不可挽回,我们只能抓住还能拥抱的每一刻,体会过程中的美好。
我们的人生行旅,目送着别人,也在他人的目送中。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别离中越别越远,最后,成永别。在经历每一次离别之时,无论我们表面多么淡漠无谓,无论我们走得多匆忙,内心多焦急。但是,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心中还是会有淡淡的哀伤。
经历过永别,开始害怕每一次的离别。害怕此去一别,归期难说。在离别之时,懂得多道一声珍重!多少孤独的行旅,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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