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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皆有灰色地带。
过去,我看待人和事物的角度总是单一的。总认为,人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而事要么是对的,要么是错的。而对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的喜恶,也总是凭着自己的主观体验,以及自己的浅薄认知。
后来才知道。人心也好,人性也好,远不是一句对错、好坏来评判的。在这场人与人之间斡旋的战场里,还有很多不清不楚的灰色地带。
说到底,就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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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是潘金莲,但是否有过那么一刻,活得像李雪莲。
故事是这样的。
十年青春岁月,就耗在了遥遥无期的告状之路上。李雪莲(范冰冰饰)和秦玉河原本是一对夫妻,为了分得丈夫厂上分配房子的名额,两人商量着办一场假离婚。等房子到手,一切事情办好了。两人再复婚。
不曾想,弄假成真。假离婚变成了真离婚。秦玉河甩了李雪莲,和其他女人结婚。李雪莲憋屈不过,一纸诉讼告上了法庭。法院判其离婚事件为真。李雪莲不服,继续到县、市伸冤,都无果而终。几经折腾,李雪莲放弃了上诉的念头。
最后只想听丈夫亲口说一句实话,当初离婚到底真假。却不料丈夫的一席话,又掀起了她的告状之路。只为了澄清“我不是潘金莲”的事实,而为了这个事实,一告状就是十年,从下至上,饱尝人间冷暖,最终以秦玉河意外死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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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像一场闹剧,把人心最复杂的面,反反复复地折腾给人看。
李雪莲,是一个本本分分、老实巴交,认死理儿的人,这一辈子都活得不容易,或许有一些可怜。但我觉得这一生更多的是可悲。
十年的青春岁月,耗在了一件不可逆的事情上,而原本属于她的最美好的那十年里,她都错过了什么?
且不说这个,我们说回去。假离婚。
婚姻不单单是一纸婚约,而是两个人共同缔结的契约关系,双方都对此负责。如果说这是一场任何利益都可交换的筹码,那只能说这种婚姻的牢固性是否会大打折扣?
不管是过去也好,还是现在也好,都不乏为了某种理由而假离婚的。有的为了多一份房子的名额,有的为了生二胎不罚款,有的为了买房子首付款少一些等等。刚好前几天,我家卖房子,当时签合同时,对方正好提到说要去办离婚手续,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些吃惊。以前只听过,却没曾想自己遇上。但各中选择,无权干涉。
说这个,不是为了站队,谁对谁错。这本身就是一种选择,而没有对错。只是我们要想清楚一件事,选择的利弊,而不单单是关注到眼前实际考量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做一个选择,是被逼无奈的,但也要想清楚,利害关系。
离婚是一件风险性事件,不管真真假假,都不得不考虑侧翻性的可能。不能说我们感情好,这件事不可能,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概率性事件的不确定性,就是万一发生了呢?不是要去纠结万一发生还是不发生,而是一旦做出选择,就要考虑,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它所带来的所有负面结果,是否是自己能承受的。
如果能承受,那OK;如果不能承受,那才是回过头来慎重考虑,要不要做这个决定。
李雪莲假离婚,是她自愿的。她提出来的,双方同意的。却半点不曾想秦玉河早起了暗度陈仓的主意。结果就恰好这么凑巧,一场假离婚变成真离婚。李雪莲也因此为了这一件离婚案,折腾得人仰马翻,也让自己尝尽辛酸。陷入这滩泥淖里挣脱不出,如果李雪莲一开始就“拎得清”,就不至于让自己在这十年里白白耗费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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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河,是一个不光明磊落的人。无所谓批判,只有喜欢与不喜欢。至少,我是不喜欢他的。
秦玉河和李雪莲的这场真假离婚,不是因为秦玉河是一个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多么阴险的一个人,说到底,只是因为一个结。
在和秦玉河结婚之前,李雪莲谈过一次恋爱,和人发生过关系。所以才有了那一句“你是李雪莲吗?我咋觉得你是潘金莲呢?”将李雪莲剐得体无完肤,这势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刻薄的攻击。
名声、名节是一个女人一辈子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可以为情而动,可以为爱而生,却切不可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
秦玉河的不敞亮,就在于因为自己心里的一个结,而迁怒于他人。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开诚布公的说清楚,要么结婚,要么离婚;而不是让这根刺卡在中间,刺伤两个人。
突然想起《欢乐颂》,邱莹莹的小男友请她的姐妹们吃饭,当听到邱莹莹不是处女时,立刻摔门而去,说邱莹莹有心机,不检点,不自爱,邱莹莹哭得稀里哗啦。
这几千年来多么严重的封建思想的荼毒。“纯洁”不过是古人给“占有女性”的一块遮羞布,打着敞亮的旗号干着龌龊的勾当。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然后把传统鼓吹成一种优良美德、一种文化传承。
当然,每一个人所接受的东西和所能承受的边缘线都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与谋。你可以我行我素,也可以坚守自己的原则,但唯一不可的是拿自己的私人标准,当成对人性的评价体系,当成社会道德的准则,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人。如果一旦对方脱离自己的标准,就被视为不道德,有病,而这才是最不道德和非人性化的。
用自己的体系去绑架别人,如果在这件事上“拎不清”,那就是害人害己。告状,是李雪莲离婚之后,唯一的生活诉求,可以说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所有动力。秦玉河意外死亡,李雪莲内心支撑的信念瞬间崩塌了。而一个人,一辈子只为了去证明一句话的真相而活着,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而这种悲哀因秦玉河而起。
如果将时间推回去,秦玉河不是这样的秦玉河,那依偎在身边的李雪莲是否也是笑颜如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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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闹剧里,人心是被扭曲的。筑起的一道道围墙,不过是自己将自己捆绑的枷锁。
最初,李雪莲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假离婚是真的。只想找到一个能说理儿的地方,找到一个公平的对待。谁料法院的错判,县长的不作为,公安局的扣留等等,都加深了她一定要让这件事有结果的信念,从最初的信念,到最后变成一意孤行的执念,甚至变成,如果最初的那份执着还算美好的话,最后就变成在自己筑起的围墙里走不出去的病态。
最初,她还是李雪莲,但最后她是谁呢?在四处碰壁之后,她找到表弟,先对其进行道德绑架,“表弟,我对你怎么样”“好,你去给我杀个人”表弟未从;李雪莲又找到杀猪匠,“只要你帮我把事办成了,我就跟你干那事”。此时的李雪莲早已变了味,她的心态变得极尽扭曲,一头扎进怨恨里。
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私欲,可以漠视人性的道德准则;甚至,可以践踏自己的尊严;自己苦心孤诣的,就是为了证明,就是为了澄清,为了让别人相信“我不是潘金莲”;但我不知道,如果一旦上述事件成为事实,那我们该相信什么?
李雪莲在这场怨愤里,开始变得不清楚,不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也注定她在纠葛里痛苦万分,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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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状之路,一走就是十年。从姿色卓然的女人到神色衰弛的妇人,脸上耷拉着皱纹,嘴皮干裂粗糙,眼睛无神。在一个人人生,最最美好的年华里,却让自己的人生来得粗制滥造,这是一件多么伪劣的仿次品。
为了一件离婚案,为了跟上上下下的官员较劲,每年跑到北京人大代表大会告状。从县到市到法院到省,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官员围着李雪莲,生怕她一不小心又跑到北京告状。死死地跟着,不停地劝说,可谓威逼利诱,每一种方式都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他身边的男人,李雪莲认为自己喜欢的,想着这辈子奔着结婚,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的人,最后也在一通电话后暴露了,和官员勾结,满足自己利益,甚至不惜算计自己爱人的丑态。
这是一场现实版的利益争夺战,谁站在权力的最高点,谁站在筹码多的一方,而为了保障自我利益,不受损害,或是为了牟取私利,这些人心不古的小九九,谁把谁玩弄于鼓掌之间?
在这场现实的较量之中,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先撇开这些领导官员,官官相护、贪污受贿、不管群众事,有多么令人可憎,和让人咋舌。这些别人的事,暂且不计。那自己呢?李雪莲呢?在她的一生中,难道就是为了这一件案子而活的吗?她没有抬头看过自己的天空,也看不见天空的曾闪现过的彩虹。
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忘了自己其实还可以选择其他的人生,不是吗?比如和表弟在北京开一个“牛骨汤”店。
看穿世界的假象,看到现实的惺惺作态,看到人性的灰暗部分,并不是为了刺激自己,让自己接受这一非常态的常态,或是让自己也变得人心冷漠、惺惺作态;而是,当你能够站得高一点看清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走什么样的路,更清楚自己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如何去驾驭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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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说秦玉河死了,李雪莲执念的世界崩塌了。 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想到了上吊。不料果农的一席话彻底唤醒了她,“你真想死,好,那你帮我一个忙,到对面那个果园去上吊,他是我的死对头”不得不无奈的苦笑。
有一些现实的冷血,是会刺痛一个人的。说到底,一个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那如何奢求别人来管自己的死活。 此时此刻,李雪莲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后来,李雪莲在北京留下来,开了一家牛骨汤店。当再一次谈论过往,这个女人开始拿它当一个笑话讲,往事如烟,过去的就过去了。而此刻李雪莲才最终变成那个待人柔软的李雪莲。但十年的青春,这个代价太大了。
不断的舍弃该舍弃的,放下该放下的,其实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洒脱。人生就是一道不断抉择的选择题,选择一样,也会舍弃一样。但得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什么,同样会舍弃什么?不清不楚,纠纠葛葛,只会让自己更无奈和痛苦。
人很难改变别人,但可以改变自己。当在一件事情上卡住了,是否变换过角度、方向,或是找到能理清自己的方式。拎得清楚,才能活得敞亮。
—End—
看完《我不是潘金莲》,有一些扎心。更多的觉得李雪莲这一生,过得太拧巴,太纠结。如果可以早一点舒展开眉,其实会过得更舒适坦然。
但作为每一个人生主角的自己,都在自己的人世里浮沉穿梭,有无奈、不得已,愿我们能早一些看清楚纠葛、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