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海子
如果没有那一场病，明天是父亲66岁的生日。八月十二，对中秋节假期来说，是个很尴尬的时间。在我的记忆里，自工作以后十年来，父亲的生日从来与假期无缘，即使中秋三天假从最早的一天开始算，也是八月十三了。而去年（2017年），却是很特殊的一年，父亲的生日与国庆节为同一天。我知道也许那是他最后的一个生日，按我的意思是要摆几桌的。但父亲是个很节俭的人，加上长期生病住院，他认为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此事不必“铺张浪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的意见，仅答应我们一家三口吃一顿就可以了。我拗不过他，只得顺从。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是父亲的最后一个生日，当时我却因为国庆大堵车，错过了午饭时间，二老在家等我，几分钟一个电话，可以说是望眼欲穿，我却无能为力。到家已是下午两点，回想起来，甚是自责。
今年隔着中秋还有好长的距离，城里的人们开始预热造势，很多人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地向着中秋飞去。
我知道，故乡的中秋，远没城里这般热闹，和寻常日子几乎无异。中秋，正是乡亲们最忙的时候，收割、耕地一大堆活等着干。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乡亲们不敢怠慢，哪有工夫一门心思过节？有那闲工夫，两亩地的玉米都收到家里了。
小时候，跟着爸妈从未像模像样地过过一个中秋节。每当中秋来临的时候，嗅不到一丝过节的气息，爸妈和乡亲们一如既往地起五更睡半夜，见面聊的也是跟庄稼有关的话题，地里的活忙得怎样、收成怎样、选什么麦种、买什么牌子的化肥，等等，很少提及过节的准备和打算。
工作以后，爸妈身体都还好，就觉得未来的时间还多，不想回家。因为家里也没有节日的氛围，不知是生活麻木了人的神经，还是农活攫住了人的心思，爸妈和乡亲们没有期待，没有盘算，跟过年明显不是一个心气儿，任月亮孤独地圆着、亮着、走着，他们只顾埋头忙着手里的活儿，满脑子都是地里的事儿。
时间过得一点儿都不慢，数着日子过的时候，觉得岁月漫长，可真要是回头看的时候，不是一晃许多年，就是弄丢许多人了。想起父亲在医院的最后一段时间，我陪在他身边。药物只是用来止疼，抵挡不了癌症的肆虐。我握着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想握牢，又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
此刻，眼瞅着天上的月亮快鼓涨圆了，圆圆的月饼也早已备下，心里愈发鼓涨得慌，在外面拼尽全力的生活，想回家和爸妈说说话了，故乡却再也不会有爸妈的声音。
时间像一场战争，将人轰得不知所措，各自飘散去了天涯。
农历2018年8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