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茶子专场，可爱的小妹妹，呜呜呜。
十一
御茶子小时候在一间大房子里看过妈妈，那房子四壁都贴着镜子，她妈妈的足尖点水一般，蝴蝶一样用它沾着地面飘到别处去，路上转了好几转，稳稳的，四面镜子创造出了无数个空间，她母亲就在这无数个玻璃方块儿里舞动。
御茶子也想成为这么轻巧的一只蝴蝶。
到现在也很想，可是转几圈立刻眼冒金星。别说跳芭蕾，平地就能让她摔个够，甚至都走到最后一级阶梯上了，一个绊子“哎哎”地摔下来，用下巴颏接地。她英语不好，还偏要做英语课代表，搬着英语作业本跑上跑下，偶尔摔一摔，掉一地本子，跪在地上低头含胸，恼火地收拾烂摊子。
大概一星期后，她端着昨天批改下来的作业本，踩在早晨各班值日生刚刚拖过的锃亮湿滑的地板上，果不其然打了一个滑，但这次她跪着整理本子时，班上一个也不太爱说话的男生慌张地跑过来帮她收拾。不记得他的名字，大概没什么存在感吧。
“没事吧？”
他问，低头看御茶子露出来的膝盖，常常贴着创可贴。御茶子含羞，扯裙子想遮住。
“没事啦，是地板太滑了……”“昨天也摔过哦。”
御茶子脸更红了。平衡能力差这事，她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那个男生眼睛和她一样大大的，无辜地对她眨了几个回合：“前几天也是，体育课……”
“你、你看我上体育课？”御茶子忽然抱紧怀里的本子。
男孩子脸红起来，忙摆手：“没有没有！偶然看到的！偶然！”说罢他发现自己把自己套进去了，遂猛地埋头帮她对齐本子垛，脸上带着没退的羞红。
御茶子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微微撮起，觉得这个男生真好玩。
“嗯……给你。”他低眉顺眼地递过来。
御茶子看到本子背后的脏污，垂下眉毛：“啊，好多背面都打湿了……”
“没事啦，和大家解释一下就好。”
“等等，”御茶子叫住想跑开的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错愕地指指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刷地一下又脸红起来，他真是容易烧盘哇，御茶子想，“绿、绿谷出久。”
御茶子点点头，露出她招牌地有点憨态可掬的笑容。
“我呀…”“我知道你，丽日同学。”
绿谷好像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反应，“啊要上课了！”便逃进教室去了。御茶子好笑地看着他，心想绿谷同学为什么第一句话还不拘谨呢，说了一半就破功了。想完，甩着短发那点儿微微的波浪进来了。
结果上体育课时，她去洗洗脸，忽然脸被冷水一浇，猛地女孩子那山路十八弯的心路走通了：
绿谷分明就对自己格外关注！
还有绿谷走时那点可疑的红脸颊。
御茶子忽然也涨红了脸，靠着墙滑下来，手指遮住脸，好像烫得呲呲冒烟儿了。
“不行啊御茶子！你在想什么呢！”
但御茶子无疑已经陷进去了，都怪她黏黏糊糊的恋爱脑沟回。说是不要胡思乱想，自从那次冷水扑脸、醍醐灌顶以后，那个小男生的轮廓在她眼里就像有一层绒毛似的，扎得眼睛痒痒的，不太敢正视。
第二天早晨，御茶子扒着教室门框，细声细气地问：“那个啊……绿谷同学……”
“在？”坐在门口的绿谷抬头。
“能陪我抱抱作业吗？”
“好的，没问题。”绿谷说到做到，这就站起来陪她去了。
中午时，御茶子又扒着门框问：“那个啊……绿谷同学……”
“什么事？”
“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真的吗？”绿谷眼睛发光，脸上发红。
“真的，食堂人好多呢……”
后来绿谷和御茶子就成为了朋友。
御茶子也不是很擅长数学，有一次盯着才学的函数，把笔头都咬扁了，做出来答案好像还是怪怪的。御茶子想，绿谷怎么看也不想很聪明的样子，不过好歹问问呢。
没想到的是，绿谷捧着本子眼睛走了几行，就把来龙去脉这一二三是怎么来的都说清楚了。
御茶子感叹道：“难道小久其实是优等生！”
“优等生？不是不是！”绿谷又开始否认，“我语文很差的……”
绿谷在御茶子心里的优点又多了一个：数学很好，聪明。
御茶子就这么傻傻地找了许多绿谷的优点，傻傻地等着哪天绿谷跟她告白，每次一想都激动得在自家床上滚来滚去。但是好像自从熟络了以后，绿谷再也没在她面前羞涩过。某天绿谷突然变了，作为御茶子密切关注的对象，他就是今天梳头少梳了几下都看得出来。绿谷开始心不在焉，眼睛倦倦的，时不时走神，遥遥望向左侧窗外，明明他远在前门口，这样也不嫌看得费劲？
御茶子以为是他决定做某件事了，兴奋激动非常，但是绿谷好像拖了整整一上午都不打算说。御茶子觉得这很不像话，于是，你不来找我说，那我来质问你吧！中午吃饭时，御茶子装作很平静地说：
“小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绿谷“嗯”了一声猛地抬头：“被看出来了吗？”
“很明显啊！你藏不住想法的。喂喂，告诉我吧。”
绿谷脸红了，别到一边去：“这个……不行。”
御茶子看见这个熟悉而有戏的脸红，两眼放光：“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要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要自自然然地听绿谷表白。
绿谷大概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真的吗？”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
“那……”
绿谷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我，和我的青梅竹马，谈恋爱了。
“丽日同学？丽日同学你怎么不动了？”
御茶子闻言，在原地石化掉了。食堂不吹穿堂风，要是吹一口大风，她就该风化成一片一片的。
御茶子嘴角抽了抽，想：骗人的……
“丽日同学你不要哭啊！我说错话了吗？”绿谷手忙脚乱地找卫生纸给她擦眼角。御茶子一边抹泪，一边粗声粗气地说：
“我，我太感动了！”绿谷有点怕她这语气，明明就是恨不得吞了自己，“小久同学居然恋爱了！”
“丽日同学这么在意我，我真感动……”
御茶子改口，她不觉得绿谷同学聪明了，绿谷同学是大笨蛋。
我也是大笨蛋。
哈哈哈，御茶子落寞地笑起来。
御茶子得知，绿谷苦恼的是，自己要谈恋爱是非常突然的事情，对方又是个脾气很差的人，所以完全不知道安全距离缩小以后怎么相处。
御茶子认真地开导说：“没准真到相处时，就没时间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
“能告诉我是哪个班的吗？”
绿谷不好意思地抠脸颊：“二年级的。”
“漂亮吗？”御茶子不甘心地问。
“漂亮？”绿谷傻眼了，“好像不能这么形容吧……”
原来那个青梅竹马是个男的。
御茶子震惊出口：“男的——”
绿谷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小声一点啊！”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还没有看过男孩子和男孩子谈恋爱。”
御茶子忽然觉得她的恋情像个搞笑电影一样。御茶子接下来的心情，也是典型的喜剧女主角思路：对方居然也是异性，那嫉妒之心立刻就消退了。因为不是同性根本没法相提并论嘛。
那天下午放学，绿谷和御茶子在校门口告别了，绿谷站住说：“不好意思，丽日同学，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等小胜放学了，所以没法一起走了。”
御茶子拉着书包摇摇头，笑了：“嗯，我知道！没事的，你们要早点回家喔。”
“好的。”绿谷在晚霞里朝她轻轻挥手。
“明天见！”
御茶子回身就跑起来。
心实在是很神奇的东西，自作主张地喜欢上，居然不能理性一点，知道已经毫无意义就停下来不再喜欢。
御茶子鼓着脸颊想一点儿泪都不掉，果然是太勉强。哭自己又笨又傻，哭自己再也没法放学陪绿谷同学走这么一段长坡了。
发现绿谷明明早退还跑回来的那天下午，御茶子看见他就笑起来，他低着头也不向学校这边看，刚刚想跑过去喊他，有个个子比她高不少的男生懒懒散散地走过去，“喂”，绿谷抬头，从眼神到精神，全部被点亮。
御茶子看着他俩的背影，心想，原来“小胜”是这个样子。
所以空袭那天，她和爆豪撞了个满怀，一抬头立刻就认出爆豪来了。
御茶子确信，他和她关心的都是一个人，他们不会缺共同话题的。
御茶子再也不会因为悬吊吊没着落的爱情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因为它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存在而半途夭折，不明白，她不是绿谷，不知道。所以她张开手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偶尔想到了什么，侧过去一样一言不发。
果然还是很想念第一次记住名字的那天，他抬起来的善良又无畏的睫毛啊。
TBC
解释一下，久对御茶子格外关注是因为御茶子笨手笨脚的样子让他很有同情心（自己也曾经因为某些原因笨过傻过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