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屡览《前赤壁赋》,遂忆起五年前第一次看到它的感受。记得那时只觉得情境之飘逸超然,语言之长短错落,恍若梦境般飘摇自适。如今,在那“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的闲适里,想起东坡了。
想来“一门父子三词客“的苏门真的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道风景。况苏轼21岁以一篇状元的文章获得榜眼的名次,也是少年得志了。那么良好的文化教育,那么深厚的儒学熏陶,那么灵慧的非凡天赋,那么正直的如一人格。在就、自己四十年的仕途生涯中,却做了十六年地方官,被贬到荒僻至极的海南岛过,仍始终在覆难重重的坎坷仕途上艰难跋涉。
留下的四千首诗词,名篇,大都是被贬黄州时所作。从每个字的中间,透射出的满是一种无尽的超然和闲适。俯瞰当年的黄州,苍凉之外仅有荒僻,没有美景,没有诗境。所以,所有人都在慨叹,那种凄清的境遇里,怎么会酝酿出如此安然自适的文字。
不得不把黄州看作东坡人生的思想的转折点,那份令人惊叹的超然是一位千古奇才脱去青涩和浮躁的产物,换取的那份成熟,使人震撼到叹服。
他是苏轼,所以他能够做到,与张怀民在承天寺前发出“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的感叹;所以他能够做到,放荡着畅叙出一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彰显一份坦荡;所以他能做到,趁“小舟从此逝”来“江海寄余生”。他是苏轼,所以他能够做到面对“一蓑烟雨”而“任平生”这一份自然闲适,这一份坦荡超脱,只属于苏东坡,只属于他在官场洗礼后心灵里生发出的那种成熟。
环境再荒僻,他可以习字练心,成就天下第三行书的传奇。境地再寂寥,他可以修筑“苏堤春晓”为西子湖畔留下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誉。心境再孤单,他可以烹着千年之后的名菜,然则“东坡肉”是也。
那份只身在永州荒僻的小石潭上抒发愤懑之情的只属于羸弱的柳宗元,那个“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伤感情境,只属于多情的柳三变,那个“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的凄凉傍晚只属于多愁善感的李易安,而那“问君能有几多愁”的哀思,只属于亡国之主李后主。他是的、的、苏轼,所以他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放荡,所以他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祝愿。所以他有“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感慨。
不错的,为了那个集书画于大成的旷世奇才,为了那个成就了黄州,成就了西湖,成就了百姓的官吏,为了那个最最放荡,最最超然,最最淡定的儒释道学者,为了那个由“寂寞沙洲冷”由写台诗案成熟起来的伟岸士大夫,我们值得向他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