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把洗衣袋里放了一周多的脏衣服一件一件手洗干净,然后趁着中午温度高一点认真地洗了澡。洗澡的间隙,我好像几次听见你站在寝室楼下的那片绿地上喊我的名字“桐桐,你手机又静音了嘛”。但是今天我忍住了冲动,没有像从前一样裹着大浴袍,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就跑到阳台上,低头冲着你笑。
我知道,你再也不会站在楼下喊我的名字了。
一周之前,我穿着我们一起买的那双三叶草限量款的情侣鞋下楼竟然崴伤了脚,我也不记得当时我在出神的想些什么,很可能是想你吧。崴伤后,我瘫坐在楼梯上,其他人在我身边匆匆走过,奔向教室。我把头埋在膝盖里,静静地坐在原地。
“你的运动神经是不是根本就没发育,这么大人了怎么穿平底鞋也会摔跤?”明明是你在场上打篮球,我过来看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快走到篮球场,我又被自己绊倒了。你顾不上接球,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就奔向我,一边轻声地怪我不小心,一边抱起我把我放在场边的椅子上。
我现在在去图书馆还书的路上,扭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好像还能看见,你蹲着帮我处理膝盖上的伤口的样子。我很想再用手指轻轻替你拨开遮着眼睛的头发,很想跟你再说一次“疼”。
我站在操场边那个铁网旁,抬头看着高高树枝后、隐约出现的你宿舍的窗子,再望向你宿舍楼的门口。忽然有个高高的男孩,也穿着深蓝色的polo衫、条纹短裤和帆布鞋......阳光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使劲睁大眼睛即便流泪了也不敢眨一下。我知道那不会是你,但是我多希望那就是你。过来揽住我的肩,或是揉揉我的头发,跟我说,“小馋猫,饿坏了吧,我们去吃饭”。
我一个人坐在一食堂的桌子前,看着盘子里被我挑出来放在一边的洋葱。“又不吃洋葱,这个对身体很好的。我吃一大半,你吃一小半好不好”,我知道没有人再陪我吃我不喜欢的洋葱了。
“好”我轻轻地对着空气说,然后一口一口,和着眼泪把盘子里的洋葱都吃光。今天我没挑食,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我。
“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假期我就回来见你”,你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哄一个刚满月的小孩。而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一忙起来就不吃饭...你不许...在学校里太帅...会被别的女生盯住的...会把你抢走的...”我一边哭一边不忘了吃醋。你听着就“噗嗤”笑出了声,拍拍我的头说“放心吧,不会的,我一定每天邋里邋遢,连胡子都不刮”。
我用手抚着学校展览厅荣誉校友一栏里你的照片,你浅浅地笑着,看着我,那么阳光灿烂,你穿着我给你选的白色衬衫......我好像闻的到你身上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我好像能听见你跟我说,“桐桐,别哭。”
翻书声停下来,就在写满了“关雨桐”名字的书页停了下来。我趴在这页书上,轻轻闭上眼,好像倚靠在你肩膀上一样。你写了那么多我的名字,那天你是不是很想我?是不是比我想你还要想我?那天是什么日子?
是你刚刚下了晚课给我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吗?还是那天你在实验室很忙?还是你从朋友的聚会中悄悄溜出来去图书馆学习?还是你什么都没做,只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很想我。
你知道吗
我今天终于敢一个人这样在校园里一圈一圈地走着,我终于敢在这个满满是你和我身影的校园里走着,我终于能面对那些认识我们的人,终于能在他们说“雨桐,你还好吗,节哀顺变”的时候努力扯出一个我很好的微笑然后轻轻点点头。
对不起,过去的我只会耍小女孩的脾气
对不起,过去的我只知道在你疲惫的时候嗔怪你不够想念我,都不知道给我打一个电话。
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电话那边你的声音略显虚弱。
对不起,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年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陪你。
对不起,我错怪你在大洋彼岸喜欢上其他人才忽然没了消息。
......
没关系,我已经定了去看你的机票,我要亲手放一束花在你的墓碑前。
没关系,我还是会穿你最喜欢的三叶草,没有你在身边,我一定稳稳走好每一步,不摔跤。
没关系,我会吃那些有营养的蔬菜,我会替你吃掉你爱吃的洋葱,再也不挑食。
没关系,我已经收到了你妈妈寄给我你在最后的日子里,努力给我写下的那些信。
没关系,我会把与你一起的幸福和你的祝福深深地放在心里,带着它们好好生活。
没关系,我今天没有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