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春秋》《史记》及诸史所载,尧年方十六,便显露其治国之能,及至八十六,因年迈体衰,故集众举贤推能以继,舜倚众拥而承之。尧许二女娥皇、女英嫁与之,以便查其品貌。舜果为品高德佳兼有能者,故以国权交与之,且退居其后。
“尧舜禅让”乃妇孺皆知之古政之说,然史始记已及至春秋战国。然时隔千年,其实当为众疑,且历言不一。
而以之为绌者多有三。
一,畏劳说。
多以尧禅让非为高洁,仅因其无意操劳,欲寻承继者。于此,韩非予以精辟之见:时尧在位,食宿俱陋,屋茅参差,椽梁无饰,食粗粮,咽野菜,冬裹兽皮,夏披葛布,不若常人。
一如禹即任,亦未因帝王之尊而养尊处优,且常躬自劳作,而致大腿无成块肌肉,小腿无汗毛。故以禅让仅为当权者不欲承如奴之苦,操劳一世,更何言留任子孙后代?
据《庄子》《高士传》诸史所记,尧曾禅让然未成。任许由为“九州长”,“让天下”于州支父子诸如此类者亦不鲜,然均为之所拒。舜禅让于善卷,善卷谢之,后入深林无寻影踪。诸君均无欲受此禅让,由此可知,“禅让”其事当不若儒家所言诸般高洁。
然据史所记,“畏劳说”不足以立,尤以尧舜之事。《史记》及诸史有言,尧初欲传子丹朱,下异故而作罢。
二,拥戴说。荀子、孟子诸君乃此论拥者,天子之位何其之高,其权何其之大?尧何甘空予之?然,舜何从得天下?
荀子言,此乃道高德尚而得人心;孟子道,此乃上天之予及民众之拥。亦即,尧禅让与否,实不足为虑。民众诸侯共拥之,天下即为其囊中之物,后世亦仅臆测附会罢了。且其后禹复现舜之所为。此说信者众。
可自思之,舜之孝行,使其得上下拥立。而后三年摄政,更使其广聚人心。其时尧实已无权,故舜继位乃顺理成章之事。此番无阻“拥戴”,与时隔千年,赵匡胤黄袍加身,几近如出一辙。
三,篡夺说。此说信者更众,乃“拥戴说”之续,诸君皆以,舜直逼东宫,夺权于尧,实无禅让一说。
《史记》有言:及至舜继任,为固其位,行诸般政事变革:起用未得尧重用者——“八恺”、“八元”,史称“举十六相”,此即为扶植亲信。
与此同时,驱尧重用且信之者——姒鲧、共工、三苗、驩兜,史称“去四凶”。舜冠“四凶”以丑恶绰号及罪状:
姒鲧——梼杌(罪状:治水无功)
共工——穷奇(罪状:淫辟)
三苗——饕餮(罪状:不遵王命)
驩兜——混沌(罪状于史无载)
梼杌、穷奇、饕餮、混沌俱皆古时名兽,多喻恶者。
此间之事实已明了,罪名不值一提,仅为舜排除异己所立莫须有之罪。政事变革既成,尧又何言实权?其终亦可想而知。
此说亦有尧之终为之佐证。
及至尧让权,本当安享天年,勿言其他,尧亦为舜之妻父。然,舜并未足于此,竟予以流放(史载为出巡),尧终殁于徙。
然,此亦不失为其幸,《竹书纪年》诸史有言,尧并非殁于徙,实为舜逐至尧城(山东鄄城西北七公里故偃朱城)所囚,隔其子,且殁于尧城。其后,舜流放尧之子于丹水。
故《韩非子-说疑》有此叹:“古之所谓圣君明王,皆不过为构党羽,聚巷族,逼上弑君,以求其利也。”人问其因由,其言道:“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皆人臣弑君之典例。
于此,“逼”之一字,尽道尧舜禅让之实。若“篡夺说”足以立,尧便当则为古史首位为乱臣贼子所谋之者,且沉冤千古。
于文后且附一事,只可言道,舜之终比及尧有过之而无不及。据史载,舜禅位于禹,后起程南巡,其时舜已近百高龄,终殁于苍梧之野,葬九嶷山。舜之终道来与尧如出一辙,却不经推敲。
试思,其时苍梧人稀烟轻乃蛮荒地,既非富庶之所,也非文雅之地,亦无强邻劲敌,舜已移权,实无南巡之理。再者,舜建都蒲坂,乃今山西永济县,距苍梧数千里,倚其时行具,几载方得往返一遭。于一近百龄者而言,便纵有心视察亦已无力为之。故此,舜南巡便只此一说,亦即身不由己,不得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