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前一天晚上躺在床上,听见隔壁隐隐有电视机的闷响和小孩儿的笑闹声,这时就觉得很安心,以前没发现,寻常人家安和宁静的夜晚真是温馨。
早春暮雨已歇,夜来空气冷,风来知觉敏,风褪去了寒气,尚有凉意。发现河边垂柳吐新芽,讶异于春光早泄。夜风摇柳条,柳枝轻荡,条条纠缠,可比美人发丝。因是心里春色满溢来移情,那发丝自然也得是美人的。隔了好远又见一株柳树,孤零零飘摇在黑色河水的背景里,美人也消瘦又狼狈。
遥望直路延伸,盏盏街灯重叠,远处清冷白光破成一串光斑。走进街灯丛里,看得见路灯疏疏落落了,拐了个大弯,街灯分离。铃兰花串般的白色高枝,照得翻新的街道真有几分雄伟。
柏油路也高低不平,残留些雨水成洼,一路上,眼里冷色的灯光跳跃在积水间忽明忽暗。
早春余寒未消,下过雨的夜晚街道,风偏大的沿河路,更少行人。我沿河边走,半天才见沿河走着一位老人,我喜欢他那身装扮,一条长围巾一半搭在身前一般放在身后,像上世纪苍老文化人的打扮。老人走远了,我只遇见一个个公交站台,空着的广告牌空亮着灯,映照出我的身影。一个人,未听见人声,突然来一阵无头无尾的怨气,怪自己沉默,走了这一路无言无语。裹紧了外套, 抵御那种孤独的感。和自己对话,无声动着嘴巴,把我分出一个来,是一个我想要的朋友,大脑回路和我一丝不差,最后发现自己也不想听它说话,只想它和我一起沉默,一起忍受这孤独。忽然又觉得,这种极致的孤独,须得具备清醒和独处等好些条件,独处时心里难有清静,清静时也未必清醒。奇异的孤独感,倒是少有机会体验。只在离开的前一晚,彻彻底底的清闲,走一段放空心思的路,算是无比难得了。
走到路上,突然有爆破声响起。对面的夜空突然亮起烟花,刚好绽放在对面火车站那三个亮了红灯的大字上空,绿色红色黄色的火光一会儿像流水一会儿破碎成繁星,火车站终于看起来不那么冷清寂寞。这竟让我松了一口气。深知我还在这个时间边上,在那个自由的牢笼里。思考和温和,不能两全。
走到前面的路口,看见家人在等待,掩盖起孤独感,展露出笑颜。我未远行,有人陪伴,喧闹浮世的幸福,不看前路,有些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