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静静地坐着,让头脑随着思绪去流浪,会飘到哪里?不知道,可能是某时某刻遇到的某个人;可能是某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又可能是我初到人间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已无力去操控我的灵魂,任它回到它想回到的地方。
老家后门的龙眼树和父亲差不多年龄,是父亲种的还是爷爷种的,已记不清了。每年结的龙眼能装足一蛇皮袋,虽然肉薄核大,但却格外地甜。它的较矮处的“粗肢”挎着一个秋千——用稻杆搓成的粗条搭配一块小矮板凳上的木板。这秋千只能容载一人,而我们大多是站着荡,两手抓着粗绳,轮番荡。有时碰上力气大的,或记着怨的,大都没有好下场,幸而秋千不高,摔出毛病的还未见过。
与龙眼树相伴的是一棵矮杨桃树,说是杨桃树,却不见得打出过杨桃。花倒是常开,小小的,紫红紫红的,未落时,从远处看,紫红点缀着翠绿,倒是很显眼;落时便是一地碎花,看了倒叫人觉得有些惋惜。听父亲说,这是一棵酸杨桃树,惜了没得见识过它是如何酸法。这也让我一度以为它是公的,结不了果。
那时的老家是个旧式的小四合院,东边后门处是厨房,与之相对的西面是客堂,不算大,但吃饭,待客,娱乐什么的都兼容了。北面三间屋子,第一间是姐妹们最爱的仓库房,大人们赶街买了什么回来都会放在这里,而我们则会时不时地溜进去“寻宝”。进门面对着的是个观音娘娘,她的面前必有好吃的,有时被阿奶正逮着偷观音娘娘的吃食,必是一通说教,但这又有何畏惧呢,该拿的,不该拿的,都逃不过我们的魔爪。有时“库荒”了,拿块冰糖嚼嚼也很起劲,冰糖太大,便包着袋子往地上开砸,再几个海盗分食,也算收货颇丰了。第二间房是三叔的,比仓库小的多了,也没什么新奇的。第三间房是父亲的,那间房是所有房间里最阴暗的,有两张床,还有两个一大一小的柜子,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听说那是母亲的陪嫁,但也从未见谁用过。玩捉迷藏时,最受欢迎的便是这第三间房了,柜里,床底,门后,技术高点的会黏附在门顶上,这技术,我也只见邻居家的大哥哥用过。南边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二叔的,一间是阿奶阿爷的,都还算大。前门面前是一个小地坪,再向前是一条小沟,跨过小沟再向前便是大哥哥的家了,向左的话是大哥哥家的菜地,菜地里的乐趣莫过于建窑烧番薯和摘番果了,当然,这都是些很久远的事了。
四合院的中间是个天井,长满青苔的石井盖上是一个人力水泵,外观是个水泥筑的四方
筒,中间是空心的,容纳着许多零件。探出的长棍连接着内部零件,用力把长棍往下压,水便从方筒身上的口中流出,再抬起长棍,再压,如此往复,便得井中水。力气小的,整个人压在棍上,也未必压得下。因此,棍子一般是长而粗的铁棍,花力少不易断,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佩服人类的智慧了。
屋顶,我们这边叫做“棚顶”,对于“棚顶”的记忆,最深的就是晒稻谷。早上晒,黄昏收,中途下雨来不及收便用塑料布盖着,但这很容易让稻谷发芽。每次稻谷被闷出芽了,阿爷便会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祖宗,骂完了便愈发勤着晒谷,收谷。收稻谷最惹人不痛快的便是那种踩在稻谷上面的感觉,习惯了还好,新手的话就当是一次“针扎按摩”了。把稻谷吊到棚顶或把稻谷运到地面是用“簸箕”来完成的。一根足够粗的麻绳系在簸箕的挎杆上,将一蛇皮袋的稻谷安置在簸箕里,人在上头拉。三叔曾皮过,将四岁的我放在簸箕里,然后吊上棚顶,虽然安全抵达了,但三叔还是挨阿奶骂了半天。
收谷子绝不是一件轻松活。通常来说,一到黄昏时分,各家各户都是一家子齐上阵的。
扫谷,铲谷,装袋,够忙活一下午的了,要是家底再殷实一些的,得忙活得更久。晒干的谷子还要打成米,漫天飞舞的稻糠,糙黄糙黄的稻米还有那手摇的打谷机,都是童年关于夏天的记忆。
等安置好收好的稻谷,大抵都有七八点钟了,但夏天的日头还总舍不得离去,哪怕西落归去,也要留下一笔浓墨重彩,金黄配着橘红,再加点抑郁蓝做铺垫,几颗早出的星星点缀其中。即便归去,该有的阵仗也一样不落。余辉之下,躺在棚顶上,感受着残留的稻香,水泥地的糙质感还有水泥地面所散发的日头的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