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子骗我,说着宿舍楼底下那个树枝条摸了可以考上北大。
彼时我还没有那么宏伟的志向,也没有什么精确的目标,一心只想往北京跑,于是就跟着勇子一起诚心诚意的摸树。正好那棵树在宿舍楼路灯底下,是一棵枫树,也是每天的必经之路,走来走去的顺手就够着了。本来只是用手摸,后来发展成为要真挚的吻一下手背再去摸,或者是手里有书本练习册笔记本的,也可以亲切的亲吻一下它的封皮,再碰碰枝条。
这个枝条是特定的树的特定枝子。大概是从小桥往宿舍走正数第二棵,靠近宿舍楼的一根低垂的枝子的一根断枝,将断不断,垂在那里,却也比较稳固。
其实最开始这个习俗是要拿头碰的,走过来蹦高,拿头顶碰这个枝,但一般一次无法到位,就根据人们的需求演化成了手摸这种形式。
一开始是冬天,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那个枝子也长得比较显眼。后来冬去春来,小河解冻,枫树也是较早一批冒出了红色的嫩芽,萌发绿色的嫩叶。说来也是奇妙,那棵我们在底下走过无数遍的祈愿树,用手真心诚意的祈福了几百遍的祈愿树,很明显的比其他树要回青得早一些。它那个位置居中,不靠水也不是正阳面,但是很快就在北方初春的艳阳里蓬勃生长了。它的同伴们还在风中缩瑟着枝条,它就已经大方的亭亭如盖。
但其实知道这个风俗的人数并不多。也就是我们几个,每次回宿舍的路途中都要摸一摸。有时候赶上下雨了不记得,或者是跟谁谁又呕气,才会忘记祈一祈愿。它也荫蔽了好许趣事,是理一班的男生举着一块有拳头厚的从小河里砸来的冰块,殷勤又呆滞的问我,你吃吗?也是我举着手电筒在桥洞底下捉猫;或许是我兜着不利索的裙子,蹲在岩石上面听青蛙还是蛤蟆叫;或许是驴好不容易把手里的垃圾推脱给我;或许是踫上周姐一起吐槽身边的三个倒霉男人;或许是我掐着咕咕脖子再抱一抱……这棵树旁的小小河,流淌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似水流年。
所以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学校竟然别出心裁地准备了一次端午祈福活动。先是包棕子,阿姨在,于是我连包了五个,直觉应该会漏,味道不太好。然后就是小朋友过来给我们系彩绳,我那个孩子很乖巧,但是不太会系,我很努力给她系,但绳子太烂,怎么着都不太好看。接下来又是放飞纸飞机,我们的是一架紫色的,上面写了她的梦想和我的梦想。天台上全是人高马大的同学们,我根本摸不到前面,于是闭着眼睛哈气,往前使劲一扔,看着是向左飞过去了。我那些人高马大的同学们又突然轰着下去捡飞机,我娇小的小朋友看着并不可靠的我,于是我又下天台去找纸飞机,最终还是我怀抱着气球的小朋友找到了。
学校还专门发了福袋和心愿签,没想到还搞了一出校长亲自发,我们文科前二和理科前二不知所措,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间。听着校长满口的方言,我懵逼的接过来,听见背景音在喊什么四大天王。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在包完粽子,飞完纸飞机之后,全班人又回到班里喝快乐水,并且蒸粽子,把几个品相比较好的粽子系在前门上,然后我们手举粽子,取意“一举高中”,然后拍照,找关系好的拍。驴死命拉我一起拍,我又到对门找了周姐。最后晚饭还聚了个什么餐,学校食堂的手笔,其实还是挺丰盛的,披萨块,鸡翅,虾,薯条,狮子头,凉拌苦瓜和鱼。还有一些小罐的汽水限量一瓶。
我们坐在一起,感觉会是十年后的模样。
我们的心愿签系在教学楼门前的两棵松树上了,每个班级都拍了照,理科班的在大喊:“长头发长头发!!”文科班在哈哈哈哈。
我在吃粽子的过程中,留了一条红绳,一时没想到把它放在哪里。回宿舍的时候一抬眼看见那根树枝,就把它从手腕上解下来,系在了树枝上。红绳很细,整条系在上面也不显眼。枫叶已然翠碧,掩映下红绳也在摇曵。
我毕竟还是去了北京。但再回学校一趟的时候,那根树枝已经不见了。
我抬头一看,它仍旧枝繁叶茂。
风雨时时有,长枝岁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