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下午。
儿子还睡着,金金在厨房里悄悄的准备晚饭。
突然,一个孩子的哭声传来,频率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尖利,最终演变成嚎啕大哭,无情的撕扯着这个宁静的下午。
金金皱着眉,一边机械的削着手里的土豆,一边耳朵里隐约听到――有大人的柔声细语在劝慰着哭泣的孩子,如此挣扯了几个来回,嚎啕大哭终于减弱,最后渐次消失……
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金金怔怔的望着手里微黄洁净的土豆,突然一阵心酸。
⒈
金金是个不会嚎啕大哭的孩子。
自打记事以来,不管任何委屈难过,金金只会缩在墙角,无声的抽泣。因为就算抽泣的声音大了,继母也会万般嫌弃,也会心烦呵斥。
所以,在金金小小的认知里,小孩子就算怎样,都不能嚎啕大哭,那样大人都不会容忍。
几年以后,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自一两岁起,就经常嚎啕大哭满地打滚的要这要那,继母则笑眯眯的到处跟人说:这孩子可犟了!要啥就得买啥!那样子仿佛是孩子做了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一样。
十余岁的金金看着这一切,懵懵懂懂中知道了自己不敢嚎啕大哭的原因。
⒉
金金资质平平,学习成绩一般。但她还是愿意学习,愿意在校园里跟同龄人一起畅快淋漓的疯闹。
只有一点,金金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她。一遭人欺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金金都会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冲上去撕打……
时常会有调皮男生的家长去跟老师告状――
看把俺们脸挠的!
为啥把俺鼻子打破了?
本子呀!都给撕烂了!
…… ……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的金金,没有丝毫畏惧。
她能条理清楚绘声绘色的说明事情经过――比如,男生如何嘴贱、如何挑衅、以至于她如何忍无可忍,经常把来“告状”的男生家长臊得灰溜溜走了!老师也是奈何不了她。
别的小女生受了欺负整天哭哭啼啼的,只有金金,渐渐成了闻名全校的“假小子”、“野丫头”。
⒊
金金上高中时,写作才华颇为老师欣赏。她也在每天做着大学梦,想彻底的飞出村子,飞到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
可临近高考时,她的数学成绩依旧不及格,而一向身体瘦弱的父亲,身体也大不如前,小她近十岁的妹妹,也马上要考初中。想到自己的成绩可能无缘知名的大学,想到每一次从继母手里接过学费时的尴尬难堪,金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一年,十八岁的金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学校,离开正埋头复习迎接高考的同学们。
金金白天有说有笑的去找工作,晚上对着月亮默默流泪。天亮了哭完了的金金照样笑得灿烂。
⒋
金金决定嫁给银子的时候,全家都反对。因为银子家太穷了!
但金金却咬紧牙关嫁了!
因为金金喜欢银子的憨厚朴实,喜欢银子在她无理取闹时宠溺的笑,喜欢银子从来不会对她板起的脸。
钱,金金会自己挣,可余生那么长,总得找个相处不累的伴儿啊!什么房子呀!车子呀!不都是靠人自己挣得么?
事实证明,金金的选择是对的。结婚后,银子从不让金金哭,每次都能在她眼泪掉下之前把她逗乐。
儿子出生以后,金金的全副身心都被这个肉团牵引着。特别是他那声音震天的“嚎啕大哭”,总会令金金特别关注。他是渴了饿了?他是拉了尿了?金金在手忙脚乱中解读着儿子的需求“密码”。
有时候金金望着熟睡的儿子,嫉妒之心竟然油然而生――
小子,你多幸福!能在我怀里嚎啕大哭尽情“撒野”,妈妈小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幸福啊!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掉在儿子身上,她赶紧擦干。继而痴痴的望着儿子的甜睡脸庞,直至忘却了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