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二零零四年底,湖南省常德市德山监狱,那时我被戴上“反改造”的帽子,从浙江省第二监狱发配到湖南株洲市网领监狱 ,几个月后又被发配到常德市德山监狱。有幸在这里认识到同样被戴上“反供”帽子的文艺大家——师涛。
还记得,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德山一年多了。连续十几天阴雨绵绵的天气,让所有囚徒内心恼火而不敢言,又是一个沮丧的下午,二监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紧急集合……紧急集合……”犯人骨干站在李警察的旁边用高亢嗓音喊到,四十余名囚徒站成五排,半蹲。用十二分精神聆听李警察冗长“打招呼”。
看样子事态严重,二监区所有警察都在说着一句话“明天要来我们监区的这个犯人,你们不该让他知道的,坚决不要让他知道……比如现金、手机、收音机……之类”,否则后果自负。我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让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如此紧张?
初见师涛戴着厚厚玻璃眼镜,怀里紧紧拽住一条薄薄毯子,赤裸裸的一个人……软弱无力的样子给人
一种懒散的感觉,我恨懒散,就像痛恨他们的虚情假意一样,可我对师涛的懒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感!
当时,所有犯人都“听从”或“遵守”警察的警告不敢接近师涛,怕引来杀身之祸。
我很好的运用了他们给我戴上的帽子,马上决定把自己的两床棉被(薄得可怜)抽出一床给师涛……时间慢慢过去了,我才知道警察真正害怕的是;师涛内心的强大和正义——这是他的伟大之处,他的才华超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于是只要有空我就会向他请教,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超越自己。他不是我的老师,却对我谆谆善诱;他不是我的兄长,却对我照顾有加!当然,他也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家伙!我们谈论世道不公、西方文明、苏格拉底、陈东东和石河子诗社……我们在破旧的篮球场上走了五万两千里——最后他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后来环境恶化——可能是他们觉得或许一切可以掌控了。所有囚徒和警察都这样认为;其实,师涛没什么可怕的?打牌赌博再次风起云涌 ,吵杂、香烟味一切回到原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涛弄了一条鞋带像日本武士头上的胜利头巾一样,死死的扎住额头,我说这是干嘛?他问答说“太吵,缓解头痛,保持头脑清醒……”。毫不留情地说,他的《中国玫瑰》等数不清的诗歌大作都是用鞋带勒出来的。大师们的遭遇相同,贝多芬、达利……师涛都一样,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作品才是有生命的作品!
—— 我谨以此短文献给那些伟大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