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足够成熟,就不爱听歌了,歌曲会影响人的心情。已经三十多岁的我,已经快要忘记那些唱歌的人,在20多岁时的对爱情的渴望。
然而今天我在去云南的火车上,却被对面女孩播放的歌曲牵动了情绪。当女孩听说我很久不听歌,猜测到,不听歌的人不潮,那肯定烟酒不沾。我轻笑一声,西北人不会喝酒?烟不抽,但酒必须要喝的,妻子酿的桂花酒,是我一生都忘不掉的味道。
女孩来了兴趣,摘掉耳机,两眼放光地望着我,问桂花酒什么味道。
窗外的麦田、村庄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消失,我的思绪也随着这景色退到了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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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西北人可个个都是喝酒的好手。小时候父亲朋友多,基本都能带来各种口味的酒,父亲就会让我拿几个大碗放在陈年木桌上,扒开红布酒盖子,一挥,酒水哗啦啦在碗里飞溅。他会给我一碗,看我喝,然后拍着我的头爽朗地大笑。
那些酒里,我觉得九粮液是最爽口的,可当我来到重庆和惠子在一起后,却爱上了温柔甜香的桂花酒。
在我们结婚一周年的那晚,惠子为我准备了一壶酒。往白色的磨砂杯倒上一半,朦胧的白色在酒的滋润下变成了透明,酒色淡黄,桂花清香萦绕唇边,我轻酌一口,甘甜醇绵,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食道缓缓流进胃里,逆流回厚重的甘甜,多喝几口,也不觉得飘。
第一次喝到如此清甜的酒,我忙询问她哪儿买的。惠子把酒瓶一扬,说我给你酿便是。那晚我俩品味良久,滴酒未剩。
适逢桂花盛开,惠子下班便去市集买了些许。也不敢洗,怕散了味,稍微抖几下去了灰尘,在阳台上摊开,风干一夜,第二清早倒进酒罐用碎冰糖搅拌。我起床看见厨房忙活的身影,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偷拿了一颗冰糖塞进嘴里。
惠子回过头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偷糖吃。却不制止,我便又吃了一颗。白糖拌匀后,加入一壶米酒,米酒用温的,更容易发酵,我做了个深呼吸,将一厨房的桂花和米酒的香气填满我的肺。封罐的时候,用装了细沙的红布往罐上用力一摁,算是封实了,惠子便指挥我抱着酒罐,挪到储物间里去。
惠子说这酒常喝可健脾胃,助消化,活血益气。想喝到醇香的桂花酒,至少等一年,酒也是香的,但时间越长越醇香,等时间到了,那厚实的纱布根本无法阻挡浓郁的酒气。喝多了这种酒,再喝其他酒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但是她酿的酒没有存到那个时候,一个月之后我就按耐不住,用漏勺舀了一碗。这种酒带着果味和桂花的香气,还没有下肚,就迫不及待抿了下一口,我一发不可收拾。
回忆到这里,我闭上眼,桂花的芬芳馥郁在空气中时隐时现。“后来呢?你妻子不会发现酒少了或者没了吗?”姑娘身体前倾,拖着腮帮专注地望着我。
惠子自然发现酒少了,知道是我偷吃,便在房里说,老公,家里有老鼠偷酒喝。我一急,回了她一句,你才是老鼠。她扑哧一声,用手指沾了酒抹在我嘴上,呐,这只馋嘴的大老鼠。
于是那一次我们没有等到一年就把酒喝光了,我像上瘾一样,时常暗示惠子我想喝桂花酒,惠子说既然我喜欢喝,那就多酿几罐,这样,一闻到酒香,我就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以后无论加班多晚回去,走到自家楼下,总有隐隐约约的桂花香藏在清风中,吹过来惠子对我的思念。这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甜美的酒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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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幸福。”
“是啊,”我望向窗外,有两只麻雀在树枝上嬉闹,“这一酿,就是8年。”
火车即将到站,我收拾行李,告别了女孩,一个人又踏上了新的旅程。一边规划着接下来的事,一边忍不住回想桂花酒的滋味。
才离家一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喝惠子的桂花酒了。只怕是永远也喝不完,那杯对我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