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拉撒睡,于我而言,排在最后的睡来得最为重要。当想睡不能睡,或是能睡却睡不着时,这原本如呼吸一样自然的事就成了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每每睡意正浓,任何一个意外的插曲(一声响动,思维的一个转弯),都能将已经开始游走的灵魂硬生生地又拉回到尘世。等平复了情绪再去寻那昏昏的睡意,却已是难觅踪影。如果身边再躺着一个熟睡的人儿,看着那一吸一吐均匀的气息总会忽然就有了委屈,如同游戏才玩了一半便被同伴无情地抛出了局,在这漫漫的长夜里剩下的只有不知所措和无奈的叹息。倘若身边这人再抑扬顿挫的鼾声雷动,那就全然是对我的示威和嘲弄了。
好在长此以往,竟也渐渐习惯将原本一气呵成的睡眠切割成若干个章节,就当它是菜市场里贴上标签准备出售的小包装吧,不同的是今晚我能购买几个,是断然和兜里的经济实力无任何关系的,只能全凭运气。于是乎也就有了一些在长夜里自得其乐的经历。
信手拈来的乐趣莫过于欣赏家人的睡姿和呼声。一般来说,下半夜适合欣赏睡姿,因为此时睡眠不会太沉,身体不时会摆出各种造型。上半夜更适合聆听呼声,此时周围相对安静,呼声不会因为长时间的运作而变的嘶哑。有时兴起便随手将家中老老少少的呼声都录下,然后再根据音质和音量细细地编辑。老爸的呼声是断断续续的,此声与彼声总是遥相呼应,但声音洪亮,总拖着长长的尾音,偶尔在呼气时还会夹杂口哨声(此音可遇不可求),这等难得的音效放在结尾处表现高潮是再合适不过了。小女也呼,但声音稚嫩,间或有轻轻的咂嘴和吞咽口水声,于我而言仿若天籁。这是一定要放在序曲中的,一头一尾已经让这曲子成功了一半。早上,平静地坐于餐桌边,把唧唧哇哇的新闻换成这曲,再看众人从惊愕到喷饭的表情,一夜不睡又何妨呢。
当夜幕中眼睛不能运用自如时,耳朵就显得异常的灵敏。或许是因为四周的静,也或许是现代建筑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各种各样的声音便充斥于耳,因是无法见的,就要展开想象,一般在0点左右,一辆洒水车是必然要经过我的窗前,伴着特有的音乐能听到水掠过灌木的沙沙声,忽的就觉得自己仿佛也就成了一株渴望浇灌的植物,而洒水车则是我每夜等待约会的情人,它的到来不仅湿润了我的身体也滋润了我干渴的内心。我焦灼的心情渐渐平静,昏昏的睡意竟也悄然来临。可尚未进入梦境,一声尖利的叫骂和紧随其后的的辩解声又将我混沌的思维重新唤醒,那一定是隔壁严厉的母亲又在教训她即将中考的儿子,是小测验考砸了,还是......思维的运转永远跟不上墙那边行动的速度,哗的一声好象什么东西又被掀翻在地,我的心就在这步步紧逼中变成了井里的一只水桶,随着响声七上八下。等墙那边的叫骂和啜泣消失殆尽,我方能如释重负。如果一连几夜那边都平静如水,心里疑疑惑惑的同时便徒生了几分庆幸,早出晚归的作息让我和那小男孩一直无缘相见,但这个插曲却让我对素未谋面的他平添了几分牵挂。
其实最常有的乐趣还是等待天明,可以细细观察天际的墨色如何一点点褪尽。原本以为那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其实不然,当墨色消褪到一定的程度,那明亮是会忽然来临的,就象舞台的幕布唰的一下被人揭开,新的一天,新的剧情开始上演。倘若有兴致开车出去游上一圈,那么你便常常会有这样的错觉,流动的车身如一把利剪,黑绸般的夜就这样被缓缓地剪开,黎明被你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手指滑动于键盘,昏昏的睡意已站在身后轻拍我肩,说随我来吧,随我来吧,今夜不要再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