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阻击

“好饿啊，为什么这么饿，前几天不是才吃过人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林暖阳从睡梦之中醒来，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不行，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林暖阳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房间里黑暗不见五指，他看着隔断上面的空档，只要翻过这个隔断，他就能再次吃到人类了。

林暖阳的内心已经对于吃人不抗拒了，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选择，就像人类要吃牲畜一样，他要吃掉人类。可是即便如此，林暖阳的内心深处还是拥有属于人类的最后一点理智和伦理道德。

林暖阳在挣扎，在本能和人伦之间挣扎，他不知道该顺从自己的本能还是该去遵守该死的人伦。他坐在床上，拳头一下一下地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心脏。他在拷问自己的心——究竟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时间渐渐流逝，拳头击打在胸口，发出沉闷、微弱而有有力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小房间回响。

“对不起。”林暖阳低头对着黑暗的空气说了一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被子之上，晕成水迹。

林暖阳的本能稍微战胜了他属于人伦的那一面，他再也忍受不了饥饿的折磨了。这么多年了，他被饥饿折磨了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要吃人！他要吃人！他再也不要像过去的每天，都经历如同老鼠在满大街的垃圾箱和他人的抽屉里寻找食物的生活了！

林暖阳站在床上，面对着隔断，用力向上一蹬，双手抓住隔断，一个翻身，进入了父亲的房间。腐朽的床铺因为晃动发出吱呀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惊醒任何人的睡眠。

父亲此时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并不大的房间内响起。借着从门缝底下透进来的月光，父亲在黑暗中的睡觉的轮廓隐约可见。

林暖阳站在父亲的床沿，看着正在睡觉的父亲，泪水更加汹涌。

“对不起，对不起……”林暖阳看着父亲不停地道歉，父亲虽然对他并不好，可是却从未虐待过他，比起母亲，父亲和他就像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吃了他！他把你收养，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亲生的人来看待，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说对不起。”林暖阳心里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

“但是，他至少给了我活下来的资格，要是没有他，我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如果不能活着，那我连痛苦都感受不了。”林暖阳对着这个声音说道。

“你可真是可笑，他对待你就像人类对待牲畜一样，等你长大了之后，把家业传承给你。只不过你是稍微可笑和高级一点的牲畜，因为别的牲畜最后的结局都是被人杀死，而你却是继承把你当做牲畜的人的遗产！”尖锐刺耳的声音把事实一字一句凿进林暖阳的心里。

林暖阳的脸色苍白，可是还是颤抖着反驳道：“他起码给了我生命的权利，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林暖阳看着父亲的黑暗中的身形，他的挣扎愈加剧烈。本能和人伦在不停地斗争。

他的内心那个尖锐的声音转为低声的咆哮：“你的心里一直渴望着被爱，这么多年来你也一直在努力，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爱你。可是结果呢，你的母亲想要杀了你，你的父亲对你不管不问。你不要再逃避了，你就是一个对世界、对身边的人充满仇恨的人，现世的人类告诉你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要去孝敬、要去爱护、要去尊重，但是那是对于有得到过爱的人而言的，对你这个生活在淤泥之中的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爱！”

林暖阳的泪水汹涌而出，他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占据。这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把他揭露得体无完肤。

林暖阳自嘲一笑，看着黑暗的空气说道：“是啊，你说的没有错，我恨他们，既然不能给我爱，又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与其如此，倒不如当初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什么伦理道德、什么慈悲善良、什么懂得回报，都不过是人类用来维持社会稳定的借口罢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得不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对爱抱有期望了了，既然如此，那我要毁灭这虚伪的一切！”

林暖阳的自嘲变成愤怒地咆哮，他的泪水戛然而止，他看向躺在床上对一切毫不知情，嘴角露出狞笑，他要吃了父亲，他要毁灭这个世界，所谓的人类，肮脏的人类。他父亲也是肮脏的人类当中的一个！

林暖阳掀开父亲的被子，把右手高高的举起，正要把手插入父亲的心脏，将父亲杀死的时候，房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瘦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身影被月光照耀，轮廓瘦削而有力。

“如果你杀了他，你这辈子都无法获得自由。”男人看着黑暗中的林暖阳缓缓地说道。

林暖阳的右手在父亲的心脏前停顿住，看向这个沐浴着月光的男人，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栖木。”叫栖木的男人看着林暖阳道歉着笑道，对自己的鲁莽感到抱歉，于是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林暖阳看着栖木冷漠地说道。林暖阳心里的熟悉之感浮现，恍然明悟这个男人原来就是这几天一直到他家调查的那个男人。

“我可以给你永远吃不完的人类，只要你和我离开这里就行。”栖木的话对林暖阳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然而林暖阳实际上并不愚蠢，转而装傻，微笑着说道：“你在说什么吃不完的人类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暖阳一脸憨厚善良的模样，好像真的不知道一切一样。

“不想承认是吗？虽然不知道你拥有什么能力，但是你应该是才诞生不久的食尸鬼，既然这样，我想要抓捕你，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栖木看着林暖阳拙劣的伪装，对着林暖阳这么说道。随即双手出现一对钢刀，一踏步冲向了林暖阳，向着林暖阳攻去。随着栖木的攻击，四周的一切包括父亲在内全都消失不见，变成一片崖壁下的狭小树林。

林暖阳瞳孔收缩。栖木的动作很快，且两人相距只有几步距离。林暖阳来不及躲避，匆忙之下只能举起了右手进行防御。

刀刃划过林暖阳的右手，锋利无比的刀刃在黑暗之中散发银光，林暖阳的右手齐肘掉落，鲜血喷洒而出，溅满了栖木的一身。

林暖阳紧咬牙齿，疼痛让他头上青筋毕露，他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他不能被疼痛控制了理智，从而失去了战斗力。于是往后一退，一把寒光顺着他的左腿划过，他躲过了男人的第二刀，刀风割裂得他的皮肤生疼。

“第三刀。”栖木微笑着说道，看了林暖阳一眼，一刀刺向了林暖阳的另一条腿。

林暖阳想要再次后退，背却撞在了崖壁之上，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难不成，我就要在这里失败了吗？”林暖阳看着刺向他的刀刃，苦笑着，闭上了眼，颓然地放弃了挣扎。

“哧！”兵器相碰撞的声音从林暖阳的面前响起，林暖阳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睁开眼，看到一个拥有曼妙身影的女人被黑色皮衣皮裤包裹着，这个身影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及肩，女人的双手握着一把唐刀。正在和栖木对峙。

“喂，你没有受伤吧？”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林暖阳，巧笑着对他说道。

“嗯。”林暖阳点了点头，他把这个笑容记住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着他露出除了嘲笑之外的笑容的人。

“既然没事的话，就在这里看着吧，多看看我们的战斗，对你以后也有好处。”女人说完冲向了栖木，刀光剑影之间，女人的唐刀将栖木打得节节败退。

栖木在女人的攻势之下，只能被动防守，在战斗中，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女人的刀和招式。

忽然，女人一刀划过男人上半身，栖木身子向后一倒，躲过了这一刀，眼睛无意中瞟向了女人的刀柄上，一个鸢字刻在了其上。

“你是…鸢！”栖木躲过这一击，向后退了好几步，沉声说道。

“还算你识货，竟然认识我。”女人对着栖木说道。她停下了攻势，右手握着唐刀，耸立原地。

“看样子这个人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竟然会派你来保护。”栖木看着鸢开口说道，眼神内透着深沉。

“如果不是我来得早，看样子又有一个食尸鬼要成为你们的研究对象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鸢看着栖木说道，眼内透露着仇恨。

“相传鸢的性格火爆、为人好斗、杀戮果断，可不是你现在这样，刚刚和你战斗中，你的力量明显不足，看样子你应该是受伤了。竟然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把我打得败退，不得不说，确实名不虚传。不过可惜了，你要是没有受伤，我今天带不走他，但是既然你受伤了，你们两个就都将被我带走。”栖木兴奋地说道，眼神之内露出兴奋的光芒。

“那你尽管可以来试试，我的刀就在此，你要是有能力，就将我打败，否则，林暖阳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鸢右手抓住唐刀向着身前空气用力一划，如同宣誓一般。

“既然这样自己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栖木用力抓紧双刀，脚步一踏，冲向鸢，向鸢发起了进攻。

林暖阳看着两人的战斗，武器碰撞之间溅射剧烈的火花，发出尖锐的刀鸣。随着打斗时间的增加，鸢逐渐沦为下风，从最初的进攻变成了防守。林暖阳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再生了一半的右手，内心一阵难受：“难道我就这么没用吗？竟然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

“我已经没有爱了，那我为什么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不给我爱，为什么也不给我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爱，为什么其它的也不给我！”林暖阳对着栖木咆哮，他不仅仅是对自己无能的咆哮，其中还有对这个不公的世界的愤怒！

“你的下场只能沦为被研究的对象，爱这种东西，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够拥有的，你们的宿命从你们成为食尸鬼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幸的。”栖木对林暖阳的咆哮不屑笑着，对鸢的进攻却不停止，现在的鸢在他的进攻之下只能被动地进行防守。

鸢听到了林暖阳的咆哮，眼神一阵黯淡。她想起了曾经的她也是和林暖阳一样，被这个世界残暴地对待着。

鸢这一分神，立马给栖木机会，栖木一刀划破了鸢的左手臂，鸢的皮衣被划破，鲜血淋漓，双手握刀的她，现在只能单手握刀了。

鸢在栖木的进攻下不停地后退，身上伤痕逐渐增加，破绽也越来越多。

林暖阳看着为了保护自己的鸢受了愈来愈多的伤，他的心愈加难受和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要来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是接受了恶魔的契约，但是即便如此，我们到现在所杀的，所吃的都是坏人，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林暖阳愤怒地咆哮着，他的右手已经完全长好，新生的右手沐浴在鲜血之下。

“真是可笑，杀了坏人的人就能称之为好人吗？你对好坏的定义真是肤浅！你这个只敢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栖木毫不留情地嘲笑着站在一旁的林暖阳，看了一眼林暖阳，这一看之下只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在林暖阳完好无损的右手上停留了好几眼。心里想道：“再生，竟然是再生的能力！难怪鸢会出来，再生虽然不是最强的能力，但是却近乎不死，一旦得到好的培养，这个人将来绝对是一个强敌。”心里这么想着的栖木，进攻愈加凌厉，鸢的身上的伤痕也愈加变多。

“但是至少，和你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就伤害好人的人来，我比你强无数倍！”林暖阳冲怒吼着向栖木，他不想如此懦弱的躲在鸢的身后，就算死，他也要死在自己的愿望之下，而不是死在懦弱和保护之下。就算死，他也要死在荣耀之下，死在毁灭罪恶的道路之上。

“你别过来！”鸢看着冲向她林暖阳，大声喝道。很明显，栖木的嘲讽让林暖阳上钩了。

栖木看着冲向他的林暖阳，轻哼一笑。他撇下鸢，瞬间冲向林暖阳，相比于鸢，他更对拥有再生能力的林暖阳感兴趣。

鸢正欲追赶，却流血过多，到了极限，倒在了地上。

林暖阳看着栖木的攻击，不管不顾，一跃而起，冲向栖木。

第一刀，栖木的右手刀斩断了半空的林暖阳的左腿。

第二刀，栖木的左手刀斩断了处在半空的林暖阳的右腿。

栖木本来料定林暖阳是会躲避的，却没有想到林暖阳直接让他砍断了双腿，他惊愕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林暖阳已经用仅有的手臂抱住了栖木的头，低头一口用力咬在了栖木的脖颈上用力扯动，刹那鲜血迸溅，栖木惨叫地用刀一刀一刀戳着林暖阳的身体，林暖阳的身上出现无数血洞，两人的鲜血混合着流满了地面。

林暖阳很痛，可是却没有松口，死死地抱着栖木，嘴巴用力地吞噬着栖木的鲜血和肉。他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再生。林暖阳咬住了栖木脖子的第一口肉，用力一撕，栖木脖颈间一截血管瞬间被林暖阳咬断，鲜血喷洒将两人都染成了红色。

栖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林暖阳的双手砍断。仅剩一个身体躯干的林暖阳从栖木身上摔倒在了地上，嘴里嚼着栖木的一截血管和肉，仇恨地看着栖木。

栖木的意识渐渐迷糊，他的身体摇晃几下，栽头倒了下去。

栖木倒在地上，他没有办法想象，尽然死在了一个蝼蚁的手中，是他大意了。

“不过，至少这一切都结束了。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栖木脑海里这么想到。他看着这片土地，闭上了眼，离开了这个扭曲的世界。

“这是什么样的信念！”鸢倒在地上，目睹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切。林暖阳不要命的态度，以及撕咬人的残忍，她本来以为林暖阳会失败的。却没有想到，林暖阳竟然战胜了栖木。但是最让她震惊的是，此时林暖阳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着。

“再生！”鸢轻语，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组织要派她出来迎接林暖阳回去了，但是组织却没有料到，天华先一步找到了林暖阳。所以，觉得就算她受伤，迎接林暖阳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暖阳躺在地上看着夜空，月光皎洁而美好，给人类带来微弱的光明。可是在美好的月光之下，在这个世界之下，无数的人正像他这样，承受着灾难和噩运，承受着不公和不幸。

林暖阳看着夜空，心里宣誓：“我要把罪恶全部消灭，就算我最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恶我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