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七侠五义 第四回 乘机播弄恶妇心肠 倚势凭陵豪奴意气

作者:清代 香草馆主人  程芎



且说蒋爷见房门开处奔进一个大汉,直扑炕上,举刀就剁,“嘣”的一声,方才知道没有砍着人呢! 不住的满炕摸索,哪里有个影儿? 刚热回身转来,不防蒋爷早巳跳下桌子,拿着钢刺蹲在地上。待他举步,把钢刺一拦,咕咚绊倒在地。当啷啷一声,把口钢刀跌掉了。见他爬起来,口内咕哝道:“甚么物件,绊着我栽了一跤?”说罢,哈着腰从地上找刀,哪知蒋爷早已捡了过去,闪身在桌子底下,瞅着他这般情景,是没有一点夜眼的,一发好了,又见他那边找了一会没找着,复找到这边来了。不防嘭的一声,把个脑袋在桌子角上碰了一下,不由失声道:“哎呀!”这一声还没有叫完,脚下早有物件把他一拢,站不住,哧的一声栽下了,复又爬起来,连连惊诧道:这件事儿有些不好,怎么没有人?莫不碰着了鬼了?”想至此,觉得有些古怪,头发根儿扎煞,往外就跑。蒋爷却从桌儿底下钻出来了,从背后将他两腿一抓,用力一拽,他就往前一磕,哧哒复又栽倒。正待要喊,早被蒋爷踏住背心,把冷森森的钢刺在他脖子上一搁,低低喝道:“你嚷,我就把你杀了!” 那人不敢再喊,即忙解下他的带子背剪了二臂,撕他一块衣襟塞住了口,提起来往炕上一丢说道:“你等等儿罢,少时有你伙计进来放你咧。”说罢,提着利刃,闭上门,插上门,推开窗户窜出去,上了屋。且到前面探探动静。

来至外边,听得西间屋里有人说话的声气:就将身躯一伏,只听得一人说:“大哥,掌柜的去了半天不出来,难道那个病鬼还没有结果下呢?” 那一个说:“ 兄弟,别是掌柜今儿多喝了点酒醉了往里睡觉去咧。这注财咱们发了罢,你同我去帮帮忙儿 。”这一个说:“大哥,我可不能。你也知道,我没有胆量的。我瞧着你们杀人,我还唬得发抖呢! ”那一个说: “你不去吗?可要分东西。”这个说:“你做的事我怎好分着你的?只要我在掌柜的面前不说起,你却日请我个东道就是了。”那个说:“是咧,我就去下手了。”说罢·拿着刀往后边跑去,蒋爷也在上面跟下来,就在窗户外一伏,可巧那个人已将房门撬开,挨身进来,‘轻轻蹑足潜踪至炕前,用手一按,举刀一扎,听得炕上扑哧扑哧几声 ,明知掌柜的没了命了,暗道:“好小子,我送你们一路去!”往里一窜,闪至那人身后。那人正爬在炕沿上找东西。猛可的被蒋爷夹背领一把抓住,不由的一回头,嗓子上已然着了一刀,再将他一拉,噗通,业已翻下炕来躺在地上,也是没了命了、蒋爷结果了两个恶绒,把刀撇在地上那个死尸左边,他的用意倘然明天有地方官下来相验,炕上的明是挟仇被杀,地下的显系畏罪自刎,不必另缉凶手,可不是省了多少事咧。当下捡了自己包裹,佩好钢刺,由窗户出杭子,窜身上屋,纵下街来,连那匹马也是不要的了。一气跑了三里多路,猛见前面有座古刹,从侧首望去,后身墙壁已是坍塌不堪,及至山门口一看,却是虚掩着两扇破门,不由心下一忖,暗道:“且到里边歇息,天明了再走罢。”便把山门推开,挨身江去,重又关上。一眼瞧去,西边廊下坐着一个妇人,年纪不上三旬,却有几分姿色,怀中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已然睡着。那妇人不住抽抽噎噎的啼哭。蒋爷心中纳闷,若待上前问个明白,又一转念,她是年轻的妇女,夤夜接谈有些不便,还是假装没瞧见的好。上殿内去睡觉罢,明天还要赶路呢! 定了主意,进得殿来,就将佛殿柜上灰尘一掸,纵在佛柜上面。一歪身躯,枕着包裹睡了。

你道那个妇人是谁?乃是前村崔家庄崔员外的娘子。这崔员外名叫崔毅,从幼读书。以后学成一手好拳捧。他的庄子邻近青龙山飞泉岭,是个强盗出没的去处。所以庄丁们也会些拿刀弄棍,作个防范。他老子业已去世,单有个继母过氏,原是再醮妇人,因为崔老儿有了年纪,人家闺女不肯给他,所以将就娶下,还有个前夫所生的儿子,名唤獾儿带了来,俗名唤做油瓶。进门时不过十二三岁,以后长大了有些贼头贼脑,不肯习正,不时的在外闯祸。崔老儿看不过,未免要说些言语,哪知过氏原是不良之妇,一味护短,倒弄得老夫妻时常反目。崔老儿哪里受得许多?一气身亡。

自从老儿去世,家业却归崔毅掌管,过氏气不甘服,往往招着媳妇张氏怄气。张氏气不过,告诉丈夫。那崔毅是个直性汉子,虽然知道母亲不是,总碍着尊卑之分,只得吩咐妻子好好奉承婆婆,万事不可执拗。家庭之内,和气为是。崔娘子是个贤德之人,听了丈夫教导她这番言语,以后再也不敢多说。任凭婆婆怎样骂她,‘她只是忍气吞声的顺受,不意一日,忽有个卖卜先生陈春晖要见员外,家童进来通报,崔员外吩咐请进来,家童领命将陈先生请进。他们原是熟识朋友,见面时也不用什么客套,无非执手逊坐而巳。家童泡上茶来,陈先生一壁喝着,一壁叙了几句寒喧,便吞吞吐吐搭仙着说道 :“崔员外,你可知老汉的来意么?”崔员外道:“先生不说,我哪里知道呢!”陈先生道:“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早上来了青龙山的张寨主,他叫老汉占了挂。”崔员外道:“他占的甚么事情呢?”陈先生说:“他问的是件军国大事,却得了个大吉之卦。”崔员外道:“他是个不服王法的山贼,管什么军国大事!”陈先生说:“员外,你还不知道。他虽是个山贼,倒是个忠义之人。”员外道:““胡说! ” 陈先生道:如今附了襄阳王,共图大事,又得了王爷旨意,在四路里招纳英雄好汉,附保王爷。但等举兵以为外应。久慕员外深通韬略,武艺高强,意欲聘请上山。将来事成之后,不失封侯之位。” 崔员外听了陈春晖一番言语,气得他怒发冲冠,跳起身来劈面唾了一口道:呸! 老贼还不快些住口,俺乃书礼传家,清白良民,岂肯从贼 ! 你敢与强徒前来做说客,在俺跟前胡言乱道,若不看你年迈,把你一拳打死方息此忿 ! ”陈先生见他翻了脸,不敢措词。正待要溜,又听见喝道:“庄丁们,快快与我赶出,以后不准他上门,再来时敲断他的股拐!”庄丁们一声答应,把他连拉带操地推出去了。

这里,崔员外又好气又好笑。不意陈春晖老儿不死心,倒反从起贼来,真真可笑他,,但知在家里笑骂子他,以为下这逐客之令便算无事了。不想,至次日黎明,庄丁前去开门,一手拨门,一手把门往怀里一带,但听噗通一声,从上头掉下一宗东西来,滴溜溜的在地上一滚。连忙住下着,却是血淋淋的一个脑袋。这一唬非同小可,也不暇细视,撒腿往里就跑,扯直了嗓子乱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员外快来呀!”被他这一嚷,合寨都起来了,员外忙问道:“甚么事,这等大呼小怪的!”庄丁道:“员外,不好了,刚才开出门去,不知哪里掉一个脑袋下来了。”员外一听,吃惊不小,急忙跑到外边,一看,果有一颗首级在门限之内。细细一认,不是别人,就是卖卜先生陈春晖。不知被何人害了,把个首级扔到家里来。再往门外一望,还有一副无头尸骸倒在旁边。只急得他搓手顿足,没了主意。正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了。倘然惊动了乡邻地保,为到官里去,人命关天,案情重大,岂是当耍的么!左思右想了一会子,想出一个主意来,幸亏时候尚早,没人瞧见,把他悄悄地埋了,那就可以免了这场飞来横祸。便吩咐庄了们道:“你们快些把这个尸首抬住后边院子里埋下,门外那些血迹打扫干净,我重重有赏。快些,快些 !”众庄丁慌忙抬尸的抬尸,打扫的打扫,人多手众,顷刻问收拾得干干净净。崔员外即便称出许多银子赏给了众人。回到书房,虽然灭了痕迹,然而做下虚心事少,总有些坐立不宁,不住地踱来踱去,心中纳闷。暗忖:“那个陈春晖昨晚还是好好的,被俺赶了出丢,不知被何人杀害,却来移祸害我!”想了多时,猛然省悟道:沐“哦!是了,他原是强徒指使前来说我入伙,见俺决意不从,就将他杀了,诚心害我,一定是这个意思。哎,强盗呀强盗,你纵然施下毒计,也奈何我崔某不得。”他只知瞒了外人就可免祸,哪里知道早触动了恶妇过氏的歹意来,她见闹下此事,顿起不良之念,悄悄地唤过獾儿来,母子二人商议一番,又教导了许多言语,獾儿出去了不多时,就有地保衙役吹吹喝喝的进了庄来。众庄丁慌忙进内报说:“县太爷到!”崔员外一听就是一怔,心下早已明白,大约那事儿发作了,不由的暗暗着急,没奈何。换上衣冠出来迎接,哪知太爷一见,就叫差役锁了,然后押着獾儿到后院起出尸首,遂带仵作验过,用棺木盛敛,实系一刀杀死,并无别伤。太爷吩咐:“尸首抬到外边特尸亲认领,把凶徒崔毅,原告崔獾儿带回衙署听审。”手下人一声答应,太爷起轿,打道出庄去了。

这恶妇在媳妇面前装出些许假意,故作惊慌之状。可怜崔娘子在内里不明不白,哪里知道有许多好谋恶计呢 !听说丈夫锁了去,只唬得心惊胆战,止不住落下泪来。正在着急为难,忽见獾儿从外面进来,便道:“嫂嫂,我刚从县前回来,打听得哥哥下落,我告诉你,你别唬坏了。”张氏急问道:“怎样了?”獾儿便把怎样审问,怎样用刑,可怜哥哥熬刑不过,已然招承了,就把自己出首的情隐瞒起来不说。崔氏听说丈夫招承,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獾儿连忙说道:“嫂嫂,你也不用哭,我明天多带些银两前去打点打点,再听信息罢。”说着一溜一也出去了,停了一会,只见恶妇进来,把软帘一掀,她见媳妇哭的泪人儿一般,便道:“好媳妇儿,你哭什么! 这也是前生冤孽,命该如此。还要看在小孙儿面上,放开些,自己身子也是要紧的。”崔娘子只得应诺。恶妇又用好言安慰了一番,也就出去了。从此以后,他母子二人不时的进来解劝。獾儿还带些嬉嬉笑笑,揉眉挤眼的杂些游语,又加婆婆对她说:“你丈夫是没有生还了,但等秋后京详一转,就要处决的了。你也别只管哭,自己拿点主意出来,商量商量。媳妇待我一向是又孝又和气,我是怎舍得你守着寡呢! 况你年纪还轻,又长得齐整,倒怕没有好对头么。但是一件,咱们不是没门楣的人家,然将你另行改嫁出去,怕有些下不来,我总给你想个两全的法子。”张氏听了这番言语,气得她两眼发直,又奈她是婆婆,不好怎样,只得回说:“婆婆何出此言?你媳妇颇知三从四德,甚么改嫁不改嫁,这样没廉耻的话儿休要提起。”说着又哭起来了。那恶妇听了“没廉耻”三字,登时把脸一沉,睹气往外就走。这里张氏哭个不了,又有那个不识时务的恶小子走进来,花嘴花脸,油腔滑调的近前劝慰。张氏一见,气上加气,忍不住把他骂了一顿。他见嫂嫂发怒,自讨没趣,只得溜之乎也。

忽一日,合当奸谋败露。有一小丫头名唤春莺,原是服侍崔娘子的。往厨下取水,打从老安人窗外走过,听得里面悄语低言,她便煞住脚步。细细一听,只听得灌儿说道:“你老人家真真好算计哪里如今把他害了,撇下这副家财,咱们娘儿两个受用不尽咧。”又听老安人道:“说便这么说,好儿子,还亏你有胆量呀。不是你当堂咬定了他,怕没有那么快的定案呢!”獾儿又道:“妈,儿子还有件事儿总要你老人家费心费心才好。”老安人道:“甚么事呀!”獾儿道:“为的就是嫂嫂。咱们怎样的把言语打动她,她总是斩钉截铁似的,没有一点儿活动,怎样的叫她回过心来才好呢?”恶妇道:“你不提她倒也罢了。提起她来好叫老娘生气!自那日我好意同她商量商量,她倒和为娘挑眼,你道气不气?不看好儿子一向爱上了她,早已的一并害了,也落得个斩草除根呢! 如今是说不得了,为娘有个道理在此,就是今夜待她睡了,你带着刀子撬门进去,她肯顺顺溜溜从下了,那可不必说。倘是不从呢,即便持刀威唬,谅她妇人家有多大胆子?只要到了手下回好说了。”这恶小子一听,只喜得手舞足蹈,搔耳抓腮,连连点头道;“妈,你儿子若不劳你老人家教导,哪里想得出这么好的法子呢!令夜管得成就了。”但知在内商量下伤天害理之事,岂知窗外有耳。大凡丫头,无论伶俐不伶俐,这搬嘴学舌是她们的本分,虽极糊涂的,别的能为一些没有,单单的搬是非是没有一个不精明的。当下听得多少言语,她便水也不取了,一气跑到张氏屋里,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张氏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得半响无言,暗忖:“他们真个用强,那时怎了?不如自己寻个自尽,纵死也还落得干净”。把心一横,定了个主意,只是眼睁睁瞅着七岁孩少儿在跟前,会说会笑,不觉的把心又软下了。寻思一会儿,猛然想出个计策来,幸喜母家离的不远,趁着黄昏人静,逃往母家再作道理,事不宜迟了。便携了孩儿悄悄地开了后门,上得街来,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着急的是恐被知觉,后面追来;害伯的是黑夜之间遇着歹人。可怜她弓弯瘦削,虽路上有些微微月夜,总是昏暗之中,又搀着孩儿,如何走得快呢! 也顾不得了,没命的往前跑。行不上二里多路,那小孩子不肯走,要哭了。自己也实实的走不动了。望着前面影影绰绰有个所在,及至近前细看,是座破庙。她就进去里边,以为没人知晓,躲过一夜,天明再走。在廊下席地而坐,搂着孩儿未免悲伤,妇人家躲在破庙中不由地胆怯、心虚、害怕起来,直至听得当当的打过二更,正在悲切之际,可巧的蒋爷进来,当时唬了一跳,及见蒋爷一径上殿,方知也是路过借宿,这才放心。无奈夜深时更觉春风料峭,透体生寒,把个小孩子冷得禁不住哇哇地哭起来了。

这里蒋爷早被他惊醒,听得小儿啼哭,再也睡不着,暗想:“这个妇人是什么人呢?”见她神色惨诅,大约有什么含冤负屈之事,倒要前去问问。便一个骨噜爬起来。跳下佛柜走出殿来。在台阶上站住,开言问道:“敢间大嫂,贵处哪里?你是妇道家,为何夤夜间栖身古庙呢?必有什么苦衷,何不说出夹听听,或能为力也未可知。”那妇人一听,连忙站起来,一壁拭泪,一壁把那些始末根由述了一遍。蒋爷听罢,连连叹息道:“不想你丈夫遭此奇冤,家庭之内又遇此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这宗事我想来务必要缉着凶手,你丈夫方可出罪。我明天给你到那边打听打听就是了。”崔娘子听了连声道谢。此时小儿听着人讲话也就不哭了。蒋爷正待回身,忽听山门“呀”的一响,黑影进来一个人来。蒋爷连忙闪身,在柱子背后偷瞧,见他晃着脑袋,东一看西一望。忽然直奔西廊,口内不住地叫道:“好嫂子,好嫂子,你倒躲在这块儿呢! 我哪一处没有找到,快快随我回去:”说罢凑至跟前,伸手就要来拉。急得崔娘子身躯尽往后缩,口中骂道:“你这无耻的东西,谁要你管! 你还不走,我要喊起来了!”那人道:“嫂子,我对你直说了罢,横竖你也是个明白人,不用多讲,若是从了,咱们做个恩恩爱爱长久夫妻,倘是你决意不从,这就顾不得了,把你娘儿两个杀死,除了后患。我有了那份家财,伯讨不生个好老婆么!”说罢从衣襟里拉出一把尖刀来·举着乱晃。此时蒋爷一见,气冲牛斗,正待举步,忽听得东边尾上“嗖”的一声,落下一条黑影,直冲西廊,寒光一起把个恶小子宰了。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报应,原是不爽的。及至留神把那人一看,见他穿一身夜行衣靠,年约二旬左右,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见崔娘子搂着小儿唬得抖衣而战,听得那人说道:“你也 不用害怕,只消挪至那边廊下,暂且栖身,明天回去,快往县里申诉,就说凶手是青龙山的扎破天张猷,因他们劝你丈夫入伙,不肯相从,所以设此圈套,有心陷害。那个扎破天是唐县一带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倘有别生枝节,那时我再给你想个法子,救出你丈夫便了。”崔娘子连连应诺,携着孩儿那边去了。

蒋爷在柱子后窃听了这些言语,把个闷葫芦方才打破了,又一暗暗地称赞那人道;“看他本领,不在我辈之下。听他言语,也是个行侠作义的英雄豪杰。不可当面错过,倒要会他一会。”遂即走下阶来,说道,“那位老兄,请了。”那人一听,回头一看,近前几步,也说:“请了。不知兄台在此,有失趋候,多多有罪。” 蒋爷道:“好说。”二人说话归同上殿来,但是殿内并无椅子板凳,只好跳在佛柜上坐下。细看那人,仪容韶秀,气度豪迈,十分面善。是在哪里见过的万般,不住满肚子摸索,只是记不起来。及至问他姓名,又是如何知道那些情节。他说:“姓胡名汛,就在前村居住。所以崔家那些底里尽都知道,方才那个小子无恶不作,是个不良之辈。他庄前经过,见这小子出门有些鬼头鬼脑,因此将他跟下来,瞧他进了山门,我便上屋悄悄地缭望,先见他那副形景,已经心头火发,以后索性持刀威逼,所以把他杀了。请问兄台尊姓?”蒋爷道:“在下姓蒋名平,字泽长。”那人道:“原来是人称翻江鼠御前带刀护卫蒋四老爷了,失敬,失敬!”蒋爷道:“岂敢,岂敢!”彼此谦逊了一会,胡汛便问蒋四老爷今欲何往,蒋爷便把襄阳王谋为不轨,现获盟书迸京奏事,得了上谕回转襄阳,路遇黑店,把他东伙杀死的情由述了一遍。二人言谈之际甚是投机,不觉的听得打着四更。那胡汛方才起身告辞,蒋爷送下阶来,见他将身一纵,霎时影踪全无。不由得称羡一番,复又跳上柜去,枕着包裹睡下。

正在朦胧之际,觉得头一低,已然惊醒,连佗伸手一摸,罢咧,枕下的包裹不见了。心下已是一急,慌忙起来四下里找遍,哪里有个影踪,回头看着,廊下那妇人怀抱小儿倚着墙根正在打吨,大约也没有瞧见什么,不必去惊动了,只是暗暗地跺脚,道:“完了完了! 这包内衣服银两失去不打紧,但有三道上谕在内,一齐丢了,叫我如何回得襄阳呢!”征了一会,忽然心下一动,说:“是了,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一定是他盗去无疑里莫非与我作耍么?然而无缘无故,这是何苦呢!”再一想道:“怪他面貌有些熟识,莫不有什么拉拢?看他形景,决不是偷盗银件的扒儿手。”只好挨至天明再行缉访他。去不多时,东方发亮,自己有了事务也不顾崔家之事,便唤了一声:“大嫂,你要回归母家,趁早儿走罢。”听得妇人答应,自己一径出庙。

信步行来,在崔家庄一带绕了二十余里,留神察访,并无动静,撒开腿再跑上四五里,已到了一个市镇。忽听得闹嚷嚷一片声减抬头望去,见有许多人在那里打架呢,急向前一着,约有二十来人,像是官宦家的豪奴模样,围着一个苍颜白发的老渔翁,正在打得兴高彩烈,蒋爷忙上了高阜,作壁上观,着的真切。却见那些家奴虽则使拳弄棒,内中不过三四个人懂得一点儿门路,其余都是打混闹咧。再着老渔翁,赤手空拳对住众人,尚可支持。不由得暗暗诧异道:“着这渔翁倒有那样的本领,有了这把年纪,还是精神矍硕,拳法颇好,不像是渔家出身。”正在犯想,不觉自己站的所在,已有些瞧热闹的人也都挤上来了,便向一个老者问道:“老丈你可知道这些打架的是什么人呢?为何许多人围着个渔翁这们的恶打,难道地方上连一个劝架人也没有的么?”那老者闻言连连摇头,道:“朋友,我看你不象此地人,无怪不晓得此地事,待我说给你听。”

不知老者说出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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