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春天的气息愈发弥漫,接连几场春雨,滋润了万物,也勾起了对故人的追思。
时间是种很玄的东西,当感知到其存在,往往只能望见依稀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父亲离开已近四年。
我至今不愿、不敢过多回想那噩梦般的日子,将那份曾经的焦虑与不安藏在心底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每每触碰,便如触电般抽手而回。
清明,一路向西北,来到德陵。犹记得初来此地时,雨大如注,在台阶处形成了神似瀑布般的奇景。此后每年再来,却往往风和日丽,一碧如洗。墓前,倾诉过往一年的经历。父亲的嘱托,因世殊时异,完成不易。见到墓旁的黄花开得正欢,也就姑且拂去心底的愧疚,默默扫净浮尘。
离开陵墓,寻一处步道,登高望远。起初人极少,复登数百阶,景色豁然开朗,十三陵水库尽收眼底,不远处人头攒动,热闹了起来。人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享受着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步道并不长,登至第二个凉亭时已到人工修葺的尽头,但眺望远处,依稀可见一条杂草丛生的土路,蔓延向不知名的地方。蜿蜒的土路上,隐约有几个人影,似是真正的徒步爱好者,在开辟着属于自己的路,身边已少有人陪伴。
我忽然有几分明悟,在人生这条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上,身旁人从最初的父母,到一路结交的友人,再到终末时的子女,又何尝不是类似的征途。
父亲的离去,在我心底里留下对于死亡恐惧的种子。纵使阅遍无数哲人对于死亡的解构与巧思,也很难在这个年纪真正行至豁达的境界。
生死之事,中国人讳莫如深,过分回避探讨的结果,反倒加深了直面时的手足无措。时间虽看似可磨平一切创伤,但久积心底的黑匣,终将化身名为存在性焦虑的“情节”,影响着我们的行止。
唯有直面与觉察,才能洞悉恐惧,推开通往真我的门。
在《乐队的夏天3》中,瓦依那和任素汐合作的一首《大梦》,勾勒出人生困境的轮回。从六岁到八十八岁,站在命运的岔路口,面对一座更比一座高的苦难山峰,只能暗自叩问“怎么办”。歌曲改编很善良,结尾处的抒情无疑充满了积极的意味,令几近窒息的气氛重新流动了起来。
倘若人生是场大梦,如何才能梦的真切?
站在陵墓旁的登山步道上,蓦然望见一轮炽热的日头拨开了层层叠云,耳畔似乎传来史铁生的低语——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