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丧事是喜丧,对除了她以外的人来说。
接到消息来到时,父亲和保姆正通知其他家属。
十几年来,我以数种心情踏进过的的院子,生了许多青苔。
父亲依旧是和以前每位老人去世时一样,自己沉默在小小的凳子上,交叉着胳膊坐着、或抽烟。我了解他心里的脆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
爷爷去世后,没人在他家里做饭了。为了照顾奶奶,她的儿女们商量着请了个保姆,可能是爷爷这一大家脉系庞大,出息的人多。这是我眼见第一个谁家请保姆照顾老人的,被从城里请来照顾一个农村老太太。爷爷这一脉确实出息,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扒着他的腿听他讲,他一个独子跟着太爷躲战乱的事。保姆。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这是个笑话,我觉着对于我来说也是个笑话,由里往外让我发冷。
现在这个臃肿的保姆好像慌而不乱,一边跟到的家属交代着情况,一边拿着手机讲要跟大伯大娘联系。嘴里嘟囔着这边的事结束了,她要走了。这老太太扎着头巾,身子还算利索。眼看着摆弄完了,三伯给她结了工钱,又是一大堆啰啰嗦嗦。
“这个月的伙食费是五百,现在是第六天.....工钱是一个月叁仟伍佰元.....”
“老太太我也用心照顾,今早才吃了一颗鸡蛋,半晌就没动静了......”
“别算了,你直接说多少就像行,老太太让你照顾,是麻烦了。我送你回去。”
三伯说话一向管用,保姆擦擦汗住嘴了。领了钱对我说,
“小伙子你给我当个劳力,帮我把东西带到路上,我叫了人来接我”
她收拾着东西,“发生了这种事,你们要操心的事情多,就不用管我了。”
我帮她把东西都放在车上,堆了很多,吃的、用的、衣服、被子、半截竹竿。有她带来的,也有从这边拿的。
我有些生气想骂她了,她拿什么不打紧,只想问问她为什么砍了爷爷种的竹子。那是院里最粗的一颗了,这么些年,在院里从一片毛竹中长出很不易。哦,我忘了。竹子是大伯种的,家也是大伯的。我看,对于爷爷来说,他的儿子们长大成家,他的家就破碎瓦解消散了。
看着她匆忙想离开的腿脚,我一下心软。像给奶奶换尿布的时,看到的苍老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