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晚上一个在巴黎旅游的朋友给我发了一张她拍的照片。
意外的阳光灿烂,一座很有中世纪风范的塔后是一片薰衣草花田,温暖得不像记忆中的巴黎。
我突然想起四年前我去巴黎的时候,天很阴,完完全全的遮住太阳,却不会让人不舒服,很是巴黎的天气。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只是有感而发,我放下了写了开头的文,想要写一篇有关于巴黎的故事。
如果我有选择,如果回到开始。
这个被誉浪漫的地方的结局。
一个连载的故事,不是古风,不会很长。没有轰轰烈烈,或许也不会让你找到自己。
《旧时巴黎没有雨》
(一)
此时是巴黎慵懒的时刻,临近傍晚,少年站在奇异的黄昏里,撞开了花田的世界。少女垂下乖巧精致的眼眸,墨色的发丝抚着泛红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面庞如阳光一般温暖灿烂的少年忽然出现在哼歌的她面前,相遇在一片紫色花海,每一丝微风都在诉说着温柔的浪漫。
万缕轻盈梦幻的花香萦绕于鼻间,少年沐着准时到来的夕阳,奇妙的光和影将他的身材勾勒得几乎完美。女孩抬头看着他优美的线条,像痴迷了一样,一动不动。
忽然,她落泪了。带着些许耀眼发晃动,少年的眼眸是深邃迷蒙的湖。少女望着他,十分用心地仰望,似乎能听到他胸膛中不快不缓的心跳。
如烟雾一般抓不住的他,果然如烟雾一般从她的眼前飘走。
“我叫颜晞,记住了哦。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不要忘记了我的名字。”
[你不知道你的微笑从此把我的生命照亮]
[2012.6.18 6:35]
几年前的白色连衣裙已经有明显的旧痕迹,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夏景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微笑,抚摸着被保存得很好连衣裙。几年前,她穿着它来到了巴黎,凭着对这个城市的热爱、对花的痴狂,在浪漫的微风中找到了自己。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记忆中的白色裙摆也依然温柔浪漫。是那片紫色花海凝聚的梦幻。
“Bonjour.”少年温暖如阳光般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夏景潼的思绪。缓缓起身,拉开那扇木门,眼前灿烂的脸庞仿佛是镌刻而出,明媚得刺眼,美丽如一幅不真实的油画。
“Bonjour.”呆滞了片刻,她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为他摆好木制的长椅后,礼貌地起身微笑,“咖啡还是茶?”
垂眸静静思考少许时间,少年抬头,笑容异常亲切温暖:“茶,谢谢。听苏逸说,你的茶非常不错。”
“……苏逸?”夏景潼停下了动作。那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少年点点头,上扬的嘴角凝在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还好吗?”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夏景潼猛然一颤,微抖的右手险些被滚烫的开水烫到。
“他很好。她也很好。”少年又说。
夏景潼沉默,将茶杯静静地放在了少年面前,飘出的温暖茶香萦绕于两个人之间,清雅而诱人。
“茶很不错。”少年一笑,伸手抚了抚精致的陶瓷茶杯,却并没有要品茶的意思,“我叫颜晞。”
“颜晞。”轻声唤出这个名字,夏景潼点了点头,表示记住。
“花田很美。确实值得,人们不远万里来观赏。”颜晞说。
[Jepensequejenejamaisoubliercette.]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那幅画面。
[Unamour,jevousletempsunbaiser,lavendespaisible.]
你沐着夕阳,我亲吻着薰衣草,时光静好。
(二)
教堂的钟声起,深沉而沙哑,一下一下有力的回音叩击着巴黎的心脏,像在诉说着圣洁与高尚。人们从木制长椅上站起,挺直了身子肃然起敬,郑重地端起一本精装的厚书,高声唱响圣歌,是无数颗虔诚悲悯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那钟声怎会传得如此遥远]
夏景潼静静地坐着,侧耳倾听,依稀能听出那从教堂里传出隐隐约约的圣洁声音。颜晞迎着从远处飘来的钟声,忽然开口:“巴黎的核心是一朵花。”
夏景潼低着头微微抿了一口茶,“鸢尾。”
[鸢尾花花语之一:优美]
[2012.7.11 13:00]
夏景潼提着花洒,拉下巨大的遮阳帽,在紫色花田里来回穿梭。颜晞跟着少女的脚步,小心地将水洒在每一株薰衣草的花瓣上,一簇簇梦幻的花团像是为水的甘美而欢快,纷纷扬扬地飘出花香,行人心中无不迷醉。
花海涌动,卷向天边,颜晞在一片花香中蓦然回头,对上一双精致平静的眸,胜过时间一切美好。颜晞一声轻笑:“你的眼睛很好看,夏景。”
片刻的呆滞,像坠入了透明的梦境,那个美好的少年温柔的揉着她的发,眼中满是对另一个人的爱意:“你的眼睛清澈得好看,夏景。”
“已经好久没人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了,”夏景潼淡然,轻声一笑,“和苏逸小乔简直是一个模样。”夏景潼扬起手中的花洒,无数滴细小的水珠落在紫色上,溅起一圈烟雾。
那天他留在小屋中,给她讲了他的故事,其实也算不上他的故事,倒像是她的故事。
他和苏逸是朋友,很早就是。他知道苏逸有一个喜欢的青梅竹马的女孩,不知道名字,在心底念了许多年。
他喜欢上了泡在图书馆的她,结果那天苏逸拿着她的照片给他看,说他找到他的青梅竹马了。他说她也喜欢他。
一瞬间,天崩地裂。他微笑着祝福他们,反复嘱咐苏逸一定要对她好。
结果最后却是苏逸弄错了人,他的青梅竹马其实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被判出局。
那双清澈见底满是阳光的眸子不见了。再后来,他找不到她了。
原本有机会争取却没有挽留的那个人的单纯温暖的眸子,他忽然明白,他注定要失去某些了。
手捧鸢尾花的法国女孩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先生,买些花吧。您看这优美的花朵很衬您呢,要不送给您的恋人、或者家人吧。”
漂亮的年轻女孩眨着明亮的眼眸,像极了几年前那个单纯温暖地笑着的她。
[Siquelquechoseajamaispas.]
有些东西是不是永远也找不回了。
[Tuparlesunretournerdanslepassé.]
你说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一声冷淡的嘲笑,身后却空无一人。
(三)
漫步于爱丽舍田园大街的西边,一切繁华喧嚷尽收眼底耳旁。咖啡和香水的味道迷乱,肆意地冲进人们的鼻腔。捧花的姑娘一路哼歌,沿着华丽典雅的街道,墨色的发辫旋转出的弧度醉了漫步的人。
穿着白色精致的套裙,杂乱的刘海被细心理好,一对花朵形状的耳坠闪耀,衬着一张娇小的脸格外白皙明亮。
像多年以前的她一般。
[2012.8.24 16:00]
“苏逸,小乔。”
“哼。”夏景潼猛地挣开,一把推开了乔轻语,加快了脚步想要穿过那条宽大的马路,一心只想着要到达对面然后回家,不愿待在这里一分一秒。
为什么会来?是颜晞?出双入对,是最可怕的嘲笑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最开始躲躲闪闪,后来却可以牵着他的手说抱歉?
为什么好人你都做了,为什么神总是站在你那边?
他一句爱错了,所有暧昧一笔勾销。你一句你是真心喜欢他,我成了阻碍你们的罪人。
好像我不是真心爱着,我的喜欢那么廉价。
夏景潼几乎是在跑着,迅速到了马路的中央,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忽然一怔,心中生出一种可怕而惊悚的凉意,发丝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动。——太快了。来不及回头,双眼便被一束极亮的灯光深深刺痛,无法躲避。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做出这愚蠢的举动,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嚓——”是刺耳的刹车声,轮胎与地面狠狠摩擦,带起一缕青烟。浑身酒气的司机醉眼朦胧,同时也是茫然,只拼尽全力停下了那辆摇摇晃晃的轿车,眼前却满是惊悚而妖冶的红。那红色,似乎要把整个世界也变得罪恶。
[血液妖冶得令人心碎]
“啊!”苏逸惊呼,拼命跌跌撞撞地朝那浑身鲜血的少年跑去,声音让所有人心颤,“救护车——”
夏景潼呆滞着,耳边只有那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仿佛地狱深处的哀鸣。
最后一个爱她的人。
没有了。
[Pourquoivousontmanipulélecontretouteattente.]
为什么恶魔偏偏玩弄了你。
[Faucheurpouremporterqueje.]
死神要带走的是我才对。
心碎。
(四)
[如果没有人们尖锐的呼救声,我以为我正身在地狱]
满眼的红色。
这或许是她一生做过最大的梦魇了。
耳畔骨骼碎裂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刺着他的心脏,脚下踩着少年身底四溢的红色,仿佛自己坠入了罗刹鬼域。似乎再也逃不出那个地狱。
好安静啊。好安静啊。漂亮的少年很安静地睡着,脸上鲜红的血迹为那张苍白的脸庞做了点缀,依旧是一张如同镌刻而出的脸,美得令人心碎。
[此刻的红色成了眼前唯一的颜色]
血液妖冶地蔓延,脚边,膝盖,手心。连喉中都是抑制不住的泛起腥咸。
是谁跪倒在他的身旁,安安静静的,悲伤得忘了表情。
[Serpentàpeut-elle.]
可不可以向恶魔祈求。
[Jenelaisseemmenés.]
让他只带走我。
恶魔!恶魔!恶魔!
“颜晞——”苏逸沙哑地喊出多年前的称呼,似乎想穿过无数岁月,回到当初的地方。
他们未曾争吵,未曾喧嚣,未曾绝交。
只可惜,只有到他死了之后,才再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夏景潼只是远远地站着。站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支撑。
如果能再来,我可不可以重选一次。
她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是他过往的配角。她只是他的小姑娘。
陪伴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想,祈愿时光静好,留住少年的面貌。
“晞。”
“我在。”少年不曾变过的笑容,不知应了谁的风中。
像坠入了梦境,却没有解脱和轻松,只剩下地狱梦魇的痛苦。
[恶魔啊求您带我下地狱]
“不要死……颜晞你不要死!”沙哑地呼号,所有人都为他们而感动和悲悯。
她不需要啊,感动和悲悯,只希望上天还他一个完整的少年,“别死……”
那浑身粉碎的声音,或将缠绕她一生,不得安宁。
“对不起,不能在陪伴你身旁。但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我都会把你放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再见。”
“还是夏景叫着比较好听,我叫颜晞。下次见面,你这个小姑娘,可不要忘记了我的名字。”
满世界的红色忽然变得凄凉,褪去了蔓延的疯狂。
不知道丧钟究竟在何处悲鸣。
(五)
[教堂的丧钟被敲响]
那天下了一场冷雨,华丽的教堂里很整齐地摆放了多排木制的长椅,坐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一眼看过去压抑的黑色像是要在人们心里爆炸,却有着与轰轰烈烈相反的深沉。窗台上堆满了白色的玫瑰,雕刻精致的窗户此刻也为逝者黯然失色。人们的脸也在白玫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苍白。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沾了人们带进的雨水,一处处水渍似乎将人们的心弄得潮湿。
夏景潼提着黑色的长裙缓缓走进来,眼中极为华丽的教堂浓缩了西方最经典的建筑风格。正面苍白胜雪的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十字架,用一种深红的颜色漆成。十字架的下方,规规矩矩地摆放了一副棺材。——那让少年永眠的永远黑暗的家。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苏逸和乔轻语坐在离她不远的右方。乔轻语似乎很憔悴,脸色惨白,颜晞的逝去似乎对她打击也很大。苏逸的脸上并没有泪痕,——也许,是悲伤得忘了哭泣。
他在注视前方,双眼发直。夏景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张巨大的照片被摆在了黑色棺材之前,那张映入眼眸的少年的脸,依旧好看得让人心动,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生气和色彩。精致得可怜的灰白色。
面容慈祥的神父迎着堆满鲜花的黑色棺材走来,然后面向参加葬礼的众人,打开手中写满致辞的卡片,缓缓开口,声音沉重而沙哑。
夏景潼呆滞地望着照片中的少年,他在对人们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优美得如同鸢尾花一样。
似乎嗅到了少年身上令人安静的香,用鸢尾制成的高级香水似乎很衬他。夏景潼傻傻地幻想,在这个葬礼上他或许不爱白色玫瑰,而更钟情于鸢尾吧?那个人生如鸢尾一般优美雅致的他。
因为他曾经也无意中跟她提过的,他喜欢鸢尾,法国的国花。
他喜爱花香四溢自由散漫的它。
他喜爱高贵典雅不受约束的它。
他喜爱优美而又受人尊重的它。
似乎这些便是他一生的追求了,像鸢尾一样。可惜灰白的人生也把追求变成了灰白。
夏景潼不知道那所谓的神父究竟念了什么高尚的话语,她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让他升上理想的天堂而不是坠入地狱,她不知道。
本来从不愿相信神佛,可是对于他,她只能以一种虚幻的方式,祈祷他逝去后在天堂中安详。
[2012. 8. 28 10:00]
葬礼结束了。
人们渐渐离去。过一会,黑色棺木里的少年便要被深埋进土地,在黑暗中做着梦,不只是心痛,还有孤独。
神父也离去了。夏景潼似乎听到有人冲进灰色的雨幕里,终于放声大哭,声声泣血,随丧钟一起哀嚎。
[Glassoupir.]
丧钟哀鸣。
[2028. 8. 28 10: 00]
墓前的女孩墨色的长发似乎凝聚了光辉,眉眼间平静的悲伤。
也许她一生都不会明白女孩的举动,他也一样。
献上一束优美的紫色鸢尾花,女孩抚着照片上的少年脸颊,黑亮的眼眸像融入了雨水,与那天相遇时一模一样。
她落泪了,原本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此刻却变得无比悲伤。
“我叫颜晞,记住了哦。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这个小姑娘,可不要忘记了名字。”
[你看我并没有忘记啊]
“你好,颜晞。”
“我们再次见面了哦。”
“我叫夏景,今生见面的时候,可不要忘记了名字。”
那片薰衣草的花田啊。
少年他, 眉眼如画。
[有没有谁能留下天边的火焰,
照亮你轮回的路沿。
曼陀罗花开时谁会记起从前,
独唱命运设定逃不开的情节。
梦中反复出现的少年,
流年不曾篡改你的年少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