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学江西地理,老师讲上高特产是三辣:辣椒,大蒜和姜。确实,这三样人人都吃, 不过,说辣椒是一个地方的特产,又有点不够意思。
比如说到东北菜,人们想起猪肉炖粉条、地三鲜、锅包肉,都不放辣。可也有炒豆腐干时厚的那种青椒,切方片,菜端上来,先吃豆腐干,咸口,吃个辣椒片,甘中回甜。原来,东北人也吃辣椒,不过是可以拿来生吃的这种灯笼椒,据说是甜的。我不爱吃。因为吃不出来里面的甜,倒是有点青气味,咬到嘴里像啃了临近蒂边上的西红柿,满嘴青气感,体会不到厚辣椒片带来的甜脆感。
也说上海人不吃辣,他们喜欢浓油赤酱,之前有个上海女同事,家里一个月能用掉好几瓶酱油。可上海是个移民城市,夏天的小龙虾,不放辣能吃?安徽来的,江西来的,浙江来的,逮着空地就开始种故乡的辣椒,白斩鸡吃多了嘴里淡出鸟来,偶尔红烧放几颗辣椒,嘿,真过瘾。
广州人不吃辣,早茶,各种蜜汁叉烧,烧鸡烧鹅都不放辣。就因为不放辣,我就开始报复性的思念故乡的辣椒了。跟很多农村孩子一样,我从小吃辣,并且已经形成那种不吃辣椒,不足以聊人生的生存风格。
我们上高的辣椒,清明前后能开花,只要不发大水,坐果率就高,俯身用手一拨拉,油绿的嫩椒亭亭玉立。还没长红的青椒,不用切,只平拍,不厚不薄,用猪油炒,放一点豆豉,非常下饭。豆豉一般会有点咸,这个时候的辣椒,要辣未辣,没有让人辣到飞起的猛劲,就舌头尖上一点嫩劲,豆豉已然嚼烂,和饭一起送下去,越吃越有,必须吃两碗饭才得劲。
天气越来越热,暑气让整个菜园的辣椒都变红了,外婆就会叫我背着竹篓去摘。跟摘茶叶一样,一株一株来,红辣椒,身长,握在手里像水芯笔,长相好的有大拇指头粗,这个时候的红辣椒,摘回来洗干净,风干水分,跟大蒜,姜一起剁碎,放盐,哇,把玻璃罐子紧紧盖上,望着红红的辣椒酱,最后再清一清手上沾着的辣椒末,心中顿时升起一种:高筑墙广积粮,可以缓称王的满足感和自负感。
在往后,辣椒就越发肉老,而且真是辣,过分辣,从嘴里要辣到心里,这个时候,挑战的不仅是舌尖,还有耐心。热饭热菜,还有热辣,尤其大中午,从外面走进屋子里来一身暴汗,辣椒炒肉,鱼,一小碗酱油干辣椒,全是硬菜,背后的电风扇有气无力的吐着温吞的风,一碗有红有白的米饭下肚,让人能捉着舌头挑江南style,那叫一个爽!
当然爱美人士要说了,吃辣让人长痘痘,这句话说给不爱吃辣的姑娘听,她肯定头如捣蒜,是的,是的,我一吃辣椒就上火,狂冒痘痘。你要是说给嗜辣如命的人听,我们肯定会喷你一脸口水,你懂个屁,不吃辣椒,全身没劲。
懂辣的人,一般不会把自己辣到喷火的地步。剑术之道,讲究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哪把剑趁手,哪件不拿也罢,全是灵犀一点,手到剑到。懂得吃辣的人也一样,哪个辣椒好吃,便点到为止,哪个虽然叫辣,全是甜绵无力,不吃也罢。所以聚会酒桌上,有劝酒的,很少有劝吃辣椒的。要吃的人,开席之前,已经偷偷拿个小碗,去自助台,挨个寻摸,有辣则开门见喜,没有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