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典典的蟹妈
周围一片汪洋,看不到陆地。
我乘坐一叶小舟,漂浮在水面上。真的是一叶小舟,像一片放大的干枯槐树叶,灰褐色,表面坑坑洼洼,周边翘起,只容我一人伸腿坐在上面。没有桨,小舟随水漂流。水天皆灰色,没有飞鸟,也没有鱼,时间凝固在无声的空间里。我心头发紧,伸手想抓船舷,却触及水面,指尖冰凉的触觉提醒我,双手就是桨啊,我可以控制小舟的方向。
我逆着水流方向划水,很快累到喘不过气来。不知何时,一座土岛出现在小舟前方,岛上没有礁石,全是高低不平的绿地,地面从生的植物盛开着不知名的鲜花,花丛中没有蜜蜂,也没有蝴蝶。我闻不到花香,感觉诡异,一心只想远离这个地方。我驾驭小舟贴着土岛边缘缓慢滑行,小心地与它擦身而过。等我再回头时,开满鲜花的土岛消失了。小舟瞬间失控,我急扭头看前方,小舟拐入了一条河道。河中水流湍急,泛着浪花,载着我乘舟往前急漂。我用手向后划水的力量再也无法抗衡水流向前的力道,无奈,只好放手,顺水向前漂去。
小舟斜漂,靠在一侧岸边。我下船,往河堤上走。河堤坡面上黄土裸露,没有树,也没有草,只有雨水冲刷留下的一道道不规则的沟壑。我小心地避开沟壑,登上河堤,看到另一面堤下是一个破败的村庄。街道两侧是高高低低的土墙土屋,街面上灰蒙蒙的。在一片迷蒙的灰土笼罩中,影影绰绰,有人来,有人往,看不真切。这些人分明拥挤在一个集市上,四处张望着,嚷嚷着,在找寻想买的东西。我下堤,走到他们当中,他们却对我视而不见,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似乎也听不到。
我感到惊异,不由自主拐进街旁一户人家开着的院门,老式的四合院里没有人,当中有一方水池,不是水泥砌成的水池,池面也没贴瓷砖,泥土跟水直接接触,水清澈透亮,丝毫不浑浊。水是直接从土里渗过来的吗,或许渗过来的就是堤外的河水?我凝望池中的时候,云开了,阳光正好照到水面上,把池底照得清清楚楚,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啊,是动物!那里有很多动物!兔子、狗、老鼠、猫……他们在水中列队行走,如同在空气中自由穿行,但是,阳光的照射显然干扰了它们的秩序。这些动物齐齐抬起头,嘴巴一张一翕,做出不耐烦的叫唤动作。隔着水,我听不到它们的声音,我只担心这些非两栖类动物在水中呆得太久会淹死。我的担心促使我趴到池边,伸手入水到池底,揪住一只猫后背的皮毛,把它从水中拎出,湿淋淋地扔到池边。
猫挣扎着,很不情愿被我强行拉上岸,一到空气中便昏迷过去,趴在池边一动不动,身上的湿毛一缕一缕地贴在身上。我担心我这么做反而害了它,正在琢磨要不要把它重新丢回水中,却见那只猫身上的毛已被太阳晒干,蓬松松的,一件华丽的古代戏装神奇地出现了,裹罩在它身体周围。这岂不是……影视中……动物成精前的套路吗?我屏住呼吸,等待发生奇迹。眨眼间,那只猫变成了一个满头珠翠的女人,戏装在她身上合适得天衣无缝。她坐起来,抬脸看着我,表情惊愕。我吃惊,低头看自己身上,竟然穿着跟对方并无二样的古代戏装。我怎么就没发现,我一直穿着这样的戏装?我是谁?
“你们俩,到底谁是那只猫?”
屋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在问,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却透着冰冷的寒意。
“是她!”
猫变成的那个女人指着我,冷笑着。
“不是我,是她!”
我反驳,心在突突跳。
那个声音不知听信了谁的话,继续不紧不慢地训道:
“作为一只水里生活的猫,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水里,不应随便爬上岸来。回去吧!”
在猫女的冷笑声中,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我站立不稳,掉入水中。我狂呼救命,水漫过来,呛入嗓子眼,我说不出话,眼看着水没过头顶。我掉入了哪里?不是刚才那个水池,这分明是我来时经过的湖啊!湖水深不见底,我从水下看到湖面上有许多张脸在冲着我笑,那些脸都是我在街上见过的。我听不见那些脸的笑声,恐惧随着黑暗加剧,我喊不出声,只是任由身体继续坠落……在濒死的绝望中,我闭上了眼睛,听到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过,既然你来了,就休想离开!”
这时,水底深处有个闹钟尖锐地叫起来,我睁开眼睛,淹没我的水瞬间退潮而去。梦醒了,我躺在床上,真真切切感觉自己死过了一回。